尋求理解衣服和裝扮如何影響性彆的外觀與身分認同,
討論電影與舞颱演齣的美學風格,
看男變女、女扮男、亦男亦女、非男非女、反串再反反串等
種種不可思議的性彆形態。
女兒身抑或男兒郎? 可曾誤會任劍輝、梁無相或淩波是個男的?他們在電影裏偶爾的女裝身段隻是被誤作一種「反串」?當林青霞化身情癡的賈寶玉跟張艾嘉飾演的林黛玉生離死彆,接著又變身武功高強野心統一天下的東方不敗時,會否産生「性彆錯認」的快感?梅艷芳比須眉男子更豪邁硬朗、吳君如「女同誌」的Tomboy扮相等,香港電影的故事可以從一套一套男男或女女的衣衫談起。
「女扮男裝」一直是香港易服電影製作的主流,從戲麯、武俠到時裝喜劇,無論數量還是質素都遠遠超越瞭「男扮女裝」的形構,從光影觀照的角度齣發,來迴於心理學、社會學、符號學、電影理論、錶演研究等範疇,漫說「性彆易裝」的曆史建構,重新辨彆女性易服者的陽剛與陰柔氣質,並從酷兒的視野分析多元性彆流動的麵貌,同時跟西方易服電影比較,觀察彼此在視覺呈現上的文化異同。
第一章〈傻戇樣、癡迷相〉分析粵劇「女小生」任劍輝的時裝喜劇,看她如何藉著「性彆易裝」的伎倆反轉電影中曖昧的情色景觀,時男時女的身分有時候雌雄莫辨,營造性彆錯摸與身分錯置的諧趣風格,扮馬姐、做騙徒、當敗傢子,難得是演齣「樂而不淫」、錶情靈活生動,穿上女裝卻很陽剛,為她的戲麯經典建立另類的變裝形貌,卻同樣深入民心,讓戲迷津津樂道。
第二章〈西裝男人〉論述梁無相的「酷少」(Butch)本色演齣,那是一種屬於上流社會貴傢子弟的儀錶和風度,梁無相演來幾近「隻此一傢,彆無分店」,同樣集中「時裝電影」的類型,結閤梁氏生平奇異的際遇、形象與性嚮,顯影她在影片中一人分飾兩角、一身兼容兩性、亦姊亦弟的雙身隱喻。
第三章〈梁兄哥的聲情形貌〉討論淩波的「黃梅調電影」,看她如何單憑一部《梁山伯與祝英颱》便風魔颱灣和香港數以十年,並從她的唱麯造詣像「嗓音」的音調、音域、音質和色性入手,看她怎樣以一把歌音走天涯,帶動悲慟、狂喜或天真爛漫的情緒感應,穿梭於花木蘭、女狀元等二重性彆的角色,反串男裝時清靈俊秀,迴復女裝時意態嬌羞。
第四章〈性彆的感光片〉轉入「武俠類型」,闡釋陳寶珠的少年俠士風貌,戲麯小生齣身的她在成年時期拍瞭數以百部的刀劍片,以北派武打身段配閤粵劇功架,在片中飾演初齣茅廬的江湖小子,青澀硬朗也青春勃發,體現瞭香港電影年代的轉型與變遷,尤有甚者,飾演男角的她在戲中不避情慾暗場,撩撥幾許想入非非的酷兒想像!
第五章〈永遠長不大的「小飛俠」〉輪到另一位武俠反串奇纔登場,那就是馮寶寶的「小白龍」係列,從童星的生涯開始,她早已粉墨登場演齣小男角或小宰相,十四、五歲的青春期卻以東洋俠士的姿態打造新派武俠風格,但「小白龍」的角色猶如西方的「小飛俠」(Peter Pan),永遠不會跟任何女角談情說愛,因著「性彆易裝」的設置而被「去性化」(desexualized),馮寶寶演來冷靜沉忍!
「七公主」不能少瞭蕭芳芳,第六章〈從玉女到Tomboy〉以「林亞珍」的形像追蹤她從電影過渡至電視、再迴歸電影的特殊形態,作為「TB」的中性典範和諷刺時弊的喜劇人物,「林亞珍」摺射瞭蕭芳芳反轉自我的轉型意識,透現瞭七十年代香港的社會問題,成為日後這個動盪城市的集體迴憶和文化符號。
第七章〈大美人的男色景觀〉展現林青霞的反串曆程,從二十二歲首次易服飾演驕縱癡情的賈寶玉,到連續演齣徐剋的電影,包括《刀馬旦》的革命黨、《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的武林野心傢,最後還在王傢衛的《東邪西毒》來個慕容燕、慕容嫣的性彆與人格分裂,締造無可抗拒又充滿爭議的易裝神話,到底林青霞有沒有主體性?這個章節以迂迴的正反角度論辯「反串瞭仍是大美人」的悖論!
香港能有幾個演員能穿西裝、軍服、中式長衫、西式婚紗、日式和服而能穿齣變貌?又能有哪個演員可以扮演女飛俠、政治特務、甚至「鹹濕皇帝」?第八章〈女俠、軍裝與西裝女人〉研究梅艷芳百變的身體與色相,探索她的女生男相、軍裝麗人和反串男人的星河圖譜,自言「不是美人、是陰陽錯」的她如何憑藉個人的演技、型格和身段,結閤光影流動的性彆觀照,開啓那復雜而矛盾的明星形相。
吳君如是近年電影圈中備受爭議的人物,第九章〈女漢子.江湖情〉探討她逐漸撕裂的酷兒形相,從一九九六年的《4麵夏娃》與一九九八年的《洪興十三妹》說起,看早期的她如何以TB的boyish顯露女性的陽剛特質(female masculinity),然後是《得閑炒飯》,依然延續灑脫硬朗的氣息張揚「女同」身影,但到瞭《12金鴨》,潛藏的浮誇、淺薄和粗俗卻因應導演的男權意識而浮齣地錶!
遊離色相:香港電影的女扮男裝 一、 引言:模糊的性彆邊界與銀幕上的流變 本書旨在深入探討香港電影中一個經久不衰且極具文化張力的母題——“女扮男裝”(Cross-dressing)。這一主題並非簡單的角色扮演或喜劇橋段,它在香港獨特的社會、文化和曆史語境中,摺射齣性彆規範的彈性、身份政治的復雜性以及對傳統父權結構的微妙挑戰。從早期粵語片中對京劇花旦的反嚮投射,到邵氏和嘉禾的武俠片中颯爽的女俠形象,再到新浪潮和後現代語境下對酷兒身份的探索,女扮男裝的敘事模式在銀幕上經曆瞭一場深刻的演變。 本書將聚焦於香港電影工業如何利用這一母題,不僅作為商業成功的手段(例如吸引女性觀眾或製造視覺奇觀),更作為一種藝術媒介,來解構和重塑觀眾對“男性氣質”與“女性氣質”的刻闆印象。我們關注的重點是,當女性穿上男裝時,銀幕上呈現的究竟是一種“缺失”的男性氣概,還是一種“解放”的、遊離於既定軌道之外的全新色相。 二、 粵語片的早期探索:性彆錯位與傢庭倫理的張力 香港電影的早期(特彆是1950至1960年代)女扮男裝的故事,往往與傢庭責任、身份隱藏以及對傳統禮教的規避緊密相連。在這一階段,女扮男裝的主題通常被置於一個高度保守的倫理框架內。 替父從軍與孝道敘事: 藉鑒民間傳說和傳統戲麯,許多故事的起點是女性為瞭承擔傢庭義務(如替父從軍、逃避婚約)而不得不喬裝成男性。例如,在一些民初背景的故事中,女主角必須維持其“男性”身份,直到最終功成名就或覓得良緣,身份纔得以“歸位”。這種敘事結構強調瞭女性角色的內在堅韌,但其最終指嚮仍是維護既定的性彆秩序。 喜劇元素與身份的暫時擱置: 在喜劇片中,女扮男裝常常是製造誤會和笑料的催化劑。女主角利用男裝的便利,得以自由穿梭於傳統上被嚴格限製的公共空間(如書院、茶樓),與心上人産生近距離的互動。然而,這種“自由”往往是暫時的,一旦身份暴露,衝突便隨之而來。 粵劇與銀幕的互文性: 粵劇中的“女俠”和“小生”行當對早期電影影響深遠。女演員對男性角色的扮演,既是對傳統藝術形式的繼承,也是在電影媒介中對錶演性(Performativity)的早期展現。這些角色往往氣質齣眾,但其“男性氣概”依然是高度程式化的、舞颱化的。 三、 武俠浪潮中的性彆重構:俠義精神與身體的符號學 1960年代末至1970年代,以邵氏和嘉禾為代錶的武俠片,將女扮男裝的主題推嚮瞭一個新的高峰。在這個充滿刀光劍影、崇尚個人英雄主義的領域中,女扮男裝不再僅僅是身份的僞裝,更是一種主動獲取“權力”和“技藝”的手段。 權力空間的占領: 在充斥著陽剛之氣的武林世界中,女性若要習得絕世武功、行走江湖,往往需要先披上男裝。這象徵著女性必須暫時放棄其生理身份,纔能在父權主導的競爭體係中占據一席之地。 中性美學的確立: 這一時期的女俠形象,如林青霞、鄭佩佩等扮演的角色,開創瞭一種獨特的“中性美學”。她們的英姿颯爽、身手矯健,模糊瞭傳統上對女性柔弱的想象。她們的魅力來源於她們所展現齣的“能力”而非“性彆標簽”。 情感的張力與“同性之愛”的暗流: 在與男性角色的互動中,女扮男裝創造瞭復雜的三角關係。更引人注目的是,當女扮男裝的主角與另一位女性角色産生深刻情誼時,影片往往能觸及到社會禁忌的邊緣,暗示著一種被壓抑的、超越傳統異性戀模式的情感可能性。盡管最終多以“恢復身份”和“迴歸異性戀軌道”告終,但這種短暫的張力是極具顛覆性的。 四、 新浪潮與酷兒視角的介入:身份的流動性與解構 進入1980年代和1990年代,香港電影進入瞭新浪潮和後現代的轉嚮,女扮男裝的主題開始被賦予更深層的哲學和身份政治的探討。 喜劇解構與身份的戲仿(Parody): 王晶等導演的喜劇片中,女扮男裝常被用於對傳統性彆角色的戲仿。這些角色往往錶現齣誇張的“僞男性”行為,諷刺瞭社會對男性氣質的僵硬定義。重點在於“錶演”本身,而非隱藏的真相。 酷兒理論的萌芽與探索: 隨著社會對多元性彆議題的關注增加,一些藝術電影開始更直接地觸碰酷兒議題。女扮男裝的角色不再僅僅是為瞭“騙人”或“習武”,而是主動選擇瞭一種遊離於二元性彆框架之外的生活狀態。她們在男性身份中體驗到瞭前所未有的自我認同或解放感。 東方不敗的文化符號: 必須重點分析《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中的林青霞。東方不敗這一角色超越瞭傳統的“女扮男裝”,她是對絕對權力和徹底性彆模糊的終極呈現。她的形象既剛硬又妖媚,既是男性世界的主宰者,又具有強烈的女性陰柔之美。這一形象的成功,標誌著香港電影對“性彆流動性”的理解達到瞭一個高峰,它挑戰瞭觀眾對性彆界限的既有認知。 五、 視覺呈現與身體的符號學 本書還將分析女扮男裝在視覺和身體語言上的具體呈現。 服裝與剪裁的政治學: 男裝如何被“女性化”或“陽剛化”?影片對服裝細節(如襯衫的扣子、領帶的係法、甚至鬍須的運用)的處理,揭示瞭創作者對社會性彆代碼的理解。 儀態的轉換: 女性角色如何學習並展現“男性走路姿勢”、“說話語氣”和“眼神接觸”。這種身體的再訓練,體現瞭性彆氣質是如何被社會建構和習得的。 鏡頭的凝視: 攝影機如何“凝視”這些喬裝的女性?是充滿欣賞的、帶有情欲的(尤其是在同性情感綫中),還是充滿審視和等待身份暴露的緊張感?鏡頭的處理直接影響瞭角色在觀眾心中被接受的程度。 六、 結論:流動的色相與香港身份的隱喻 “女扮男裝”這一母題在香港電影中,是一麵多棱鏡,映照著這座城市在殖民、過渡和全球化衝擊下的身份焦慮與身份重塑。它代錶瞭一種對既定秩序的暫時逃離、一種對權力結構的麯綫獲取,以及對“何為真實自我”的持續追問。這些遊離於傳統色相之外的角色,最終提醒我們,性彆身份並非固定不變的本質,而是在特定社會空間中,可以被穿戴、被錶演、並被自由流動的“角色”。本書將係統梳理這一流變軌跡,揭示其在香港文化肌理中留下的深刻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