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書收錄有關史學與紅學的著作,都是作者平時意到筆隨,劄記性的零星作品之匯積。雖沒有鮮明的係統,不過作者曆經數十年國仇傢難的煎熬,和韆百捲中西典籍的浸潤;半輩子教讀異邦、心懷故國的感慨,發而為文,自有發憤之作。作者認為,「文史不分」是傳統東、西方史學異麯同工之處,優秀的史學著作往往也是卓越的文學精品,主張史以文傳,避免僵硬執拗地治史,並強調社會科學的重要性。口述曆史是作者用功最勤的學術工作,而他對紅學也有極為深入的研究。
鬍菊人先生說:「讀唐德剛先生這些文章,感到像是讀曆史一樣,然而又不像是在讀曆史,卻是像觀劇一樣,慨作者唐德剛先生,寫曆史猶如重現人物和事件,使讀者讀來有如親身目擊。這是很不容易的,這種成就,來自於作者也喜歡文學,並且也曾從事文學創作……這本《史學與紅學》是學術著作,談的是重大的曆史事件,由於作者唐德剛的文筆有文學筆底,寫得靈活,因而讓讀者不忍停下來,這就是文學筆法的功勞。」
作者簡介
唐德剛(一九二○~二○○九)
一九二○年八月二十三日生,安徽省閤肥縣人。國立中央大學(重慶)曆史係學士,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紐約)碩士、博士。曾先後任職於安徽省立安徽學院、哥倫比亞大學、紐約市立大學,長期從事曆史研究與教學工作,並對口述曆史的發展貢獻良多。著有《李宗仁迴憶錄》(中英文版)、《顧維鈞迴憶錄》(英文原著,紐約時報係發行,大陸有中譯本)、《鬍適口述自傳》(中英文版)、《鬍適雜憶》(中文版)、《中美外交史1844-1860》(英文版,華盛頓大學齣版)、《中美外交百年史1784-1911》(中英文版)、《晚清七十年》、《袁氏當國》、《毛澤東專政始末1949-1976》、《張學良口述曆史》、《五十年代底塵埃》、《史學與紅學》、《書緣與人緣》、《戰爭與愛情》(遠流)等書,另以中英文分彆齣版包括曆史、政論、文藝小說多種及詩歌、雜文數百篇。二○○九年十月二十六日病逝美國舊金山,享壽八十九歲。
序∕鬍菊人
自序
當代中國史學的三大主流
──在「中國留學生曆史學會」成立會講辭原稿
中國前途在中國人
──大陸民主運動與中國前途研討會「中國人與中國前途」
文學與口述曆史
小說和曆史
──一九八八年六月七日在颱北耕莘文教院講稿
也是口述曆史
──長篇小說《戰爭與愛情》代序
海外中國作傢的本土性
「惑」在哪裏?
──簡論中共政權四十年
論中國大陸落後問題底秦漢根源
──一九八七年在西安「周秦漢唐史學研討會」宣讀之論文
清季中美外交關係簡史
撰寫《李宗仁迴憶錄》的滄桑
──一篇迄未發錶的《李宗仁迴憶錄》中文版代序
桃園縣的「下中農」
《通鑑》與我
──從柏楊的白話《資治通鑑》說起
從「人間」副刊談到颱灣文藝
殺一個文明容易建一個文明很難
──對漢字拉丁化的意見
前人著史後人評
《紅樓夢》裏的避諱問題
──《鬍適的自傳》譯註後案
曹雪芹底「文化衝突」
──「以經解經」讀紅樓之一
海外讀紅樓
他序
唐德剛先生把他的文章交遠流齣版,承齣版社的遊奇惠小姐叫我寫序,我答應瞭。此次齣版一共兩部,就是《史學與紅學》與《書緣與人緣》。猶記得在二十多年前,我為唐先生的《五十年代底塵埃》寫序,那是他的散文集,我還在《明報月刊》工作,正是精力最旺盛的壯年時期,此後曆經《中報》和《中報月刊》,再經《百姓半月刊》,至今退休在溫哥華,真是歲月滄桑。如今讀唐德剛先生這些文章,感到像是讀曆史一樣,然而又不像是在讀曆史,卻是像觀劇一樣,慨作者唐德剛先生,寫曆史猶如重現人物和事件,使讀者讀來有如親身目擊。
這是很不容易的,這種成就,來自於作者也喜歡文學,並且也曾從事文學創作,像他早期所寫的散文,也就是《海外論壇》上的文章,便是他的文學創作,收在《五十年代底塵埃》一書裏。現在這本《史學與紅學》則是學術著作,談的是重大的曆史事件,由於作者唐德剛的文筆有文學筆底,寫得靈活,因而讓讀者不忍停下來,這就是文學筆法的功勞。
作者在本書裏特彆有〈文學與口述曆史〉的文章以及〈小說和曆史〉的講稿,據作者的見解,曆史和小說是很難分彆的,以魯迅所創造的阿Q為例,社會上本來並無阿Q其人,可是又似乎是實有其人,每個中國人都有阿Q的特性,所以作者說「曆史是根據實人實事所寫的社會現象,小說則是根據實有的社會現象而創造齣的虛人虛事,二者是一個銅元的兩麵。」
作者創作瞭一部六十萬字的長篇小說《戰爭與愛情》,那是記述他的友人所說的大陸見聞,都是實人實事,隻是格於這位友人的要求,不能用真名和實地,在一九八五年六月一日開始,在紐約《北美日報》連載。這是作者所言曆史與小說有時候不可分的證明,因為除瞭人名和地名之外,所說的都是事實,完全符閤作者所說「小說則是根據實有的社會現象而創造齣的虛人虛事」的通則。
《戰爭與愛情》這部小說,是說中國大陸上的人和事的,是從事實來反映中共的治國之道,充滿辛酸與離奇,而本書卻不是小說,而是論述,但論述當中卻可讀性甚高。其中〈「惑」在哪裏?──簡論中共政權四十年〉及〈論中國大陸落後問題底秦漢根源──一九八七年在西安「周秦漢唐史學研討會」宣讀之論文〉,難得的是,雖然是在西安,唐先生仍照直講話,批評馬剋思主義及中共之史學觀,是極為難得的。例如說:「馬剋思主義曆史學中有許多概念,例如『階級鬥爭』,便是中世紀『上帝』這一絕對真理的延續。概念既然絕對化,隻容『信仰』,不許『探索』,則科學就變成瞭神學。」這樣大膽的說話,是要有學術求真的勇氣的。
唐先生雖然在美國紐約居住瞭數十年,然而對於中國卻是一刻也不能忘情,這固然是生為中國人的應有之義,然而如果中國不能興盛,沒有民主和自由,於海外的中國人也是心裏不安的。因此,在中共政權四十年的日子,便不得不發而為文,寫成〈「惑」在哪裏?──簡論中共政權四十年〉的文章。在這篇文章裏,作者直斥毛澤東個人崇拜之不是。
作者是曆史學傢,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及紐約市立大學教書,而在哥大之時就負責口述曆史的工作,曾獲鬍適、李宗仁、顧維鈞等親自口述其生平,這是非常有價值的。本書收輯有〈撰寫《李宗仁迴憶錄》的滄桑──一篇迄未發錶的《李宗仁迴憶錄》中文版代序〉,撰述《李宗仁迴憶錄》事成及齣版的經過。李宗仁能有機會暢談他的曆史故事,成為他晚年最重視並快樂的事件。如果不是唐德剛先生主其事,李宗仁能夠暢所欲言、深自欣慰的機會就沒有瞭,李宗仁與中國有非常密切的關係,唐先生是做瞭很有意義的工作。
《李宗仁迴憶錄》是唯一有中文稿的,其他的哥大口述自傳,包括鬍適、孔祥熙、陳立夫、顧維鈞、張發奎 蔣廷獻、陳光甫、蔣彝、吳國楨、李漢魂、何廉等人,均無中文稿,這是唐德剛先生個人循李宗仁之請,在正常英文撰述工作之外的「額外工作」。然而,無論英文稿及中文稿之齣版,都經過相當的周摺,作者在文中已經詳細的說明經過,在此就不復述瞭。
不過,有一點卻不能不敘述的,卻是李宗仁的口述跟鬍適的絕不相同。鬍適是一位「無徵不信」、「九分證據不講十分話」的大學者、考據傢,所以他嚮唐先生所講的話,絕大部分是可信的,可以照錄的。但李宗仁的口述卻不然,他「信口開河,不能入書」,但他有堅強的信心,認為他所講的,無一不可以寫下。這就要唐先生先做說服的工作。唐先生是用瞭極大的耐性,心平氣和,轉彎抹角,慢慢解釋。把與史實不符的地方,全給他「箍」掉瞭,再就可靠的史料,改寫而補充之。最初因為箍得太多,他老人傢有點怏怏然,但是經過唐先生的耐心解釋,李宗仁後來也接受瞭。我們可以想想,這一定費瞭唐先生的許多功夫,而像唐先生這樣精通近代史、而又有資料可以稽查的人,纔能勝任,否則,口述曆史的人又怎能心服口服呢?
李宗仁是不應迴到中國的,在毛澤東治下的歲月返迴中國,實是愚蠢之極,然而李宗仁畢竟於一九六五年七月間迴去瞭,迴去的那一天及其後的數天,當然熱鬧,成為世界性的轟動新聞,北京方麵亦由毛、周歡讌並妥為照顧。然而這是文化大革命的前夕,中共內部是非常緊張的,而李宗仁夫婦完全不知。及至幾個月之後文革發生,李宗仁就被利用瞭。
據說,文革一起,李宗仁被迫交齣「名單」,劉少奇的夫人王光美竟被稱為「國特」,一度被判「死刑」,而李宗仁本人竟是被慢性毒藥毒死的。此說如果屬實,真是韆古奇冤。因此,李宗仁夫婦如果留在美國,或再等遲至文革發生之後,看中共更能清楚一些 當不至濛此不白之冤 不幸李宗仁以為毛澤東的世界是新世界,他迴去以後又可能有高職位,可以貽養天年,結果卒成悲劇。
除瞭《李宗仁迴憶錄》的成書過程做瞭清楚的交代以外,有篇文章也值得一提,這便是〈殺一個文明容易建一個文明很難--對漢字拉丁化的意見〉一文,這是唐先生的講演,由湯晏先生整理的。在這篇講演中,唐先生是反對漢字拉丁化的,認為是「這是大膽假設,但沒有小心求證,太誇大瞭,太渲染瞭。這種說法,我以前相信,但自從哥倫比亞大學轉來紐約市立大學教書後,就不再相信瞭。」
作者舉齣瞭很有說服力的例證,是令人欽佩的。其中以羊字為例,英語裏羊總稱為sheep,公羊叫ram,母羊叫ewe,山羊叫goat,羔羊叫lamb,羊毛叫wool,羊肉叫mutton,中文我們一看字組便知字義,但在拼音文字裏便各個字不同,令人難以記認。而且主張漢字拉丁化的理由是方塊字不能搞電腦,作者認為似是而非。唐先生這篇演講作於一九八一年的年末,電腦之漢字化已經實現。唐先生以幽默的口吻說:「如果一定要廢漢字,則辦法很多,但漢字拉丁化或拼音化方案是最不足取的一種辦法,是最壞的一種途徑。因為創造一個拼音文字很難,不如來學一種現成的拼音語言,來得更方便。」這最後一點意見是消滅中文、否棄中文瞭,當然為唐先生所不取。
本書還有多篇文章未及一一介紹,如論述《紅樓夢》的著作,如論讀《資治通鑑》,以及論《中國時報》「人間」副刊,及桃園縣的「下中農」的生活,等等,都是極可一讀的文章。前麵說過,唐先生文筆好,極枯躁的題目也寫得十分動人,容易閱讀,這種優點是極難得的,而每篇每個問題都是為人關心的,足以為我們解惑,這是作者的高明之處。
鬍菊人
二○○三年八月二十五日溫哥華
自序
記得鬍適之先生以前告訴我他讀書和作文的要訣。他說讀書有心得,一定要寫下來。寫下來之後,纔能變成你自己的知識。
鬍老師這句話,真是深得我心。因為我自己很早便有相同的體驗。迴憶自己的青少年期,我識字不久,便由雙親和塾師的引導,養成瞭寫日記的習慣。寫日常見聞和讀書劄記很自然的就會變成「日記」的一部分。真的,寫日記、劄記最能幫助記憶。縱是忘記瞭,也能一索即得。
寫讀書心得的小品,其內容有的是選自人傢的著作,有的則是自己的意見。世態所見既多,書又讀得五花八門,劄記也就寫得七零八落。長的劄記往往變成一篇小論文,乃至自我欣賞的小創作,最短的則可能隻是一兩句雋語名言。閱讀的範圍漸次擴大到古今中外、文法理工,那末下筆的興趣也就隨遇而安瞭。
抗戰期間讀大學,害瞭「發錶慾」,每把這些小劄記,分類編纂,然後按其性質,分彆嚮有不同好惡的報刊上去投稿。這些小稿件,往往也被一些有好心腸而又有相同好惡底編輯們採納瞭,並寄來少許稿費。在那一碗豬肝麵便立刻可以減輕夜盲的歲月裏,小小的稿酬,實在是大大的鼓勵──漂母一飯,終生難忘。
大學畢業後,在海內外也做過一陣子期刊編輯什麼的。助編、閤編、輪編、主編都乾過。值得一提的是五十年代之末,在民主聖人鬍適之的策動之下,我們十來個碩士博士者流,為著宣揚民主、提倡新學,曾在美國紐約辦瞭三年的中文月刊叫做《海外論壇》,由大傢「輪編」。那時海外作傢既少,又發不起稿費,本社社員停筆不寫,外界就拉不到稿子。為趕印刷限期,輪編者就隻好自己動筆瞭。最糟的稿荒時期,有時甚至從頭到尾,從社論到副刊,往往齣於一人手筆。在這一窘迫情況之下,有寫雜文習慣的人就可大派用場瞭。
我們籌辦《海外論壇》的原始目的,本是針對時艱,提倡民主。這傢小刊物,雖然鬍適之、雷儆寰諸前輩對它都嗬護備至──雷先生竟把它列為《自由中國》的海外姊妹刊,但是《論壇》的本身確是一樁很痛苦、很深刻的失敗經驗──它失敗的基本原因是起於中國知識分子不能民主閤作的傳統劣根性。古人說,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是絕物也。事實上正相反。中國知識分子之「絕」,是我們對下既能發「令」,對上也善於「受命」。可是我們彼此之間卻不能「平等閤作」。我們平等閤作的結果必然落得個「拳腳交加」(像颱灣今日的立法院)或「按鈴控告」。所謂「中國知識分子」事實上個個都是「單乾戶」。單乾戶找不到「夥伴」(company),組織不瞭「公司」(company),《海外論壇》也就關門瞭。
「提倡民主政治?」我們生為「中國知識分子」,「我們配嗎?」──這問題太大瞭,學問太深瞭。哪是「全盤西化」這四個字可以解決得瞭的?個人自慚不學,自慚淺薄,也就不再造次以漢語來寫「時文」瞭。是「失敗主義」在作祟吧,一停筆便幾乎停瞭二十年!
二十年不是個短時間。任何一種文字,你如丟下二十年,重提筆桿你會覺得這枝筆其重無比;用這枝重筆你也會寫得彆字連篇。
既然拋荒二十年,為什麼又重董舊業、再作馮婦呢?這就不能不感激劉紹唐、鬍菊人這兩位與我有「相同好惡」的大編輯瞭。
紹唐最初派給我的是一項中文翻譯工作。他要我把早期用英文寫的《鬍適自傳》翻譯成漢語。這項翻譯工作,我原先是不想乾的。但是這位長於辭令、善於派工作的劉傳記卻說,鬍適是位曆史人物啊!也是你的老師,彆人如把他的英文自傳譯糟瞭,你不好說,同時對你也不太好。我仔細想想紹唐之言實在大有道理,心裏一直很矛盾(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翻譯自己的著作上),最後還是承擔下來瞭。一翻兩年,竟然變成劉傳記「野史館」內的「野史作傢」瞭。「野史」原是寫不盡的。在紹唐兄不斷的鼓勵和領導之下,鬍適傳記之外,曆年治史心得,想到適之老師「寫下來」之遺訓,一時亦竟如脫繮野馬,一發難收,十餘年來又寫瞭數十萬言。
這些不成係統的隨筆劄記之作,值不值得選輯成書、保留下來?我自己一直也是很矛盾的。個人數十年之所學,不及先師適之先生之什一。鬍適二十來歲便暴得大名,思想已成定型,從心所欲不逾矩,一輩子沒有變動,死而後已。然而我這個不爭氣的學生,雖已年逾古稀,而思想卻時時「逾矩」。個人學殖淺薄,固然是主要原因,然數十年來曆經憂患,國破傢亡,閱曆之多也一言難盡,而古今中外,名儒碩彥又插架琳琅,做到老、學到老,我掌握過幾傢學說呢?值此諸子起、百傢爭鳴的開放年代,餘小子如不知輕重,自覺對國事民生已掌握到答案,自己思想已有定型,豈非妄自尊大?
我個人雖不敢說像梁任公「今日之我與昨日之我挑戰」,然在此十年韆變的大時代中,不斷觀察、不斷思考、不斷摸索、不斷讀書的求答案心情,則數十年未稍輟也。既然尚在摸索,難成一傢之言,則「藏之名山」亦且大可不必,自齣選集就更是犯不著瞭。此吾心理之所以矛盾也。
但是「人」畢竟是社會動物。你自己個人之外,還有傢庭、親友和社會大眾對你的影響。劉紹唐先生是我的摯友、編者和發行人。多少年來,他一直要為我齣本「唐氏四書」(因為他已替我齣瞭三本書);而我個人則因為事忙人懶,始終把好友諍言當成耳邊風,沒有抽齣時間,和他認真閤作。
最近我的另一位老友陳宏正先生也要替我「齣書」。他這齣書的行動,比我這位疏懶的作者本人,更要認真十倍。宏正是一位有至高成就的企業傢,而近年來在海峽兩岸的文化界卻是無人不知的怪傑和「文化大護法」。他把他辛勤得來的企業利潤,不用之於吃喝玩樂(他個人生活實在簡樸不堪),而用之於文化事業──尤其是推動「鬍適學」的研究。近年來海峽兩岸所召開大型的有關鬍適的「國際學術研討會」、「講演會」、「論文競賽」和「鬍適百歲紀念郵票」之發行等等,幾乎都是陳君一手推動的。在這「七十子亡而大義乖」的沉悶時代,鬍老師地下有知,對這位與他毫無關係的小崇拜者的義舉,該會由衷的感激吧。宏正知道我是一個頗招物議的「鬍適小門生」,因而他也就極力勸我把零星舊作,拼起來「齣書」。他甚至主動地把拙作搜齣若乾篇,編好目錄,弄到「萬事俱備」的程度,真令我惶愧不盡。我的這些不成係統的舊作,泰半都是在《傳記文學》上發錶的,《傳記文學》享有版權;劉紹唐兄乃請該社執事先生再事搜羅,由紹唐親自主持,分編為兩捲。有關史學與紅學者,編入《史學與紅學》;有關傳記、書評諸纇,則編入《書緣與人緣》。這兩捲書名也是紹唐代取的。
傳記文學社諸執事都是當今最有效率的齣版工作者,他們不但把拙著雜文編排妥當,並打齣清樣,三校竣事,登齣預告。如撳動電鈕,則旦夕之間便已書在坊間矣。然社長先生客氣,純為禮貌問題,他要我這位作者於齣版前看一下大樣。孰知他卻高看我這個馬虎文人。我把這萬事俱備的齣版樣品帶迴瞭美國。一旦走入課堂,教起書來,便把我自己的書稿擱下瞭,一誤經年。
紹唐知我拖拉的個性,倒未迫催,而宏正則是個著重效率的現代企業傢,他對我催書則函電交馳。有些對我過譽的讀者,看見預告之後,也寫瞭些熱情洋溢的催書信函,讀之令我臉紅。本年十月,我又攜眷返颱。自知實在不能再拖,乃把沉重的樣稿揹到北京、揹到瀋陽和避暑山莊,最後揹迴颱北,原封未動的還瞭劉紹唐。
紹唐沒有責我。然而我自己卻每好事後自悔自責。承兩位老友及讀者如此高看,而我個人則「不識抬舉」一至於此。因此寫這篇小序算是嚮老友磕頭賠罪。並嚮愛護我的讀者們報告這兩本拙著遲遲齣版的來龍去脈,敬祈海涵,並請嚴厲指教。
至於鬍菊人先生替我在香港齣版的那本小書《中國之惑》,那就更說來話長瞭。
我認識菊人三十多年瞭。在五十年代末期,他還是個青年。那時他和他那位美麗而甜蜜多纔的女友,原是我們「海外論壇社」在香港編輯發行的總代理。我和他二人真是魚雁常通、情同手足。菊人「妻宮」極好。後來他和另一位甜蜜美麗而多纔的劉美美嫂結婚,他以前的女友也嫁瞭我的一位極好的朋友,我們三傢仍保持著通傢之好,直至今天。
《海外論壇》之後,當菊人接編《明報月刊》時,不久我們又有瞭職業上的聯係。原來我在五十年代末期曾寫瞭一部《李宗仁迴憶錄》的中文底稿(是專給李宗仁看的)。這一底稿後來由於李宗仁自美「潛逃」而被哥倫比亞大學所「查封」。一封十餘年。至七十年代中期哥大當局恩高德厚,竟將原稿發還予我,並允許我「覓商齣版」。這一下我同菊人纔又搭綫瞭。
菊人這時正主編《明報月刊》而譽滿海外。他得到有關李稿的消息乃爭取該稿的首印權和連載權。我們雙方都安排好瞭,可是哥大當局則因此稿部頭太大、復印睏難而遲遲未能交齣。在我二人都有點失望的情況下,我們也時時提起瞭《海外論壇》的往事。菊人說,暫時拿不到李稿,你也可單獨替《明月》寫寫稿子嘛。
這是一九七六年的春末。也是「無巧不成書」,我這時剛有位搞圖書館的朋友送我一本大陸上(文革時代)官方齣版、「內部發行」、每本書都編有特彆號碼的「秘籍」,叫《毛澤東思想萬歲》,分上下兩捲,都百餘萬言。
這本大書太精采瞭。它所記載的纔是貨真價實的「毛澤東思想」,它所規劃的纔是具有原來麵目、亂頭粗服的土老兒毛澤東。這本「禁書」太可愛瞭,以它和坊間精裝的《毛澤東選集》相比,則《毛選》隻是一部裝模作樣、令人作嘔的僞書。
愛不忍釋之餘,這年暑假我攜妻女去加拿大度假,乃攜此書為唯一「度假書」。當妻女去市場購物、樂園玩耍或夜晚就寢之後,我就陪「毛主席」娓娓傾談瞭。這本書是毛皇帝晚年的「實錄」。毛氏晚年被人捧昏瞭,不知自己多麼睿智偉大。信心大瞭,嘴巴也大瞭。原先作詩還怕人笑話。作起來講四聲、工對仗,不敢馬虎。現在「放屁」也可入詩瞭。以前談馬列、攻鬍適還吞吞吐吐,怕露齣馬腳來,現在鬍說亂語,也自覺無傷大雅瞭。總之,這本書展示齣真正的毛澤東。它也幫助瞭我們更深的去探索「中南海」的真相。文革時期,毛公口口聲聲的說,文革隻預備搞半年就結束。但是文革終於演變成「十年浩劫」。何以由「半年」延長到「十年」呢?讀實錄之後纔恍然大悟--噢!原來是毛氏膽大妄為,發得齣,收不瞭。「十年浩劫」是「收不瞭場的結果!」嗚呼!
搞曆史的人,抓到一本「奇書」或「秘籍」、「禁書」,是放不下去的。我把這百萬言钜著細細的咀嚼瞭。從紐約咀嚼到渥太華,再從渥太華咀嚼到紐約。習慣支配我寫點「劄記」。一動筆,不得瞭,也變成瞭老毛的文革──「收不瞭場」,一下便寫瞭六萬五韆字。
「寫瞭這大堆垃圾乾嘛呢?」靈機一動,小鬍不是要我寫稿子嗎?這不是稿子嗎?──這是一包大垃圾,但其中或有點可用的材料──有「新聞價值」嘛。足下可選用則選用之,不可用則拿去抹抹桌子,丟掉它。
函去不久,我就收到菊人的迴信。菊人說,他把這包稿子和「他的老闆」一道看瞭。他二人決定「全部採用」。菊人的來信使我感到驚奇,也感到尷尬。驚奇的是編者和作者臭味相投到如此程度。尷尬的則是,哪有這樣長的「書評」呢?縱使是評「毛主席的書」。再者,我評瞭些啥子,我自己也糊塗地記不清瞭。
我這篇書評後來在《明報月刊》竟然連載瞭半年,纔由《李宗仁迴憶錄》齣來接班。還有,當我撰此稿時,毛澤東還健在;四人幫的鋒頭正健。到《明月》刊載時,毛是已短命而死,四人幫也已鋃鐺入獄。因此在行文口氣上,就要煩編者酌量修正瞭。
在編排次序上,菊人也做瞭新安排,以配閤每期的文氣而避免「連載」的枯燥。至於作者姓名,我們也同意保密。因為我的「八十老母」還健在故鄉。在海外亂評「毛主席的書」不是鬧著玩的。
一轉眼十來年過去瞭。國事滄桑幾變,而菊人亦自《明報》轉《中報》,後來自辦《百姓半月刊》。在「六.四」的前一年,菊人兄忽然提議要把我當年那篇「書評」配上若乾近作來齣個單行本。說做就做,他編排、打字、校樣,一切也都弄到「萬事俱備」的程度。也是為著循例送作者一觀把校樣寄給瞭我,而我事忙人懶,竟至一拖兩年。最後還是原封未動還給瞭菊人。其後由陸鏗兄寫瞭篇序,並代取書名《中國之惑》,兩個禮拜就齣版瞭,但是這部校樣在我的辦公室卻躺瞭兩年,為此我自己也無法原諒我自己。真也要嚮菊人伉儷磕頭纔對。書此以誌吾過,並感激老朋友們的好意。
以上便是這三本小書《史學與紅學》、《書緣與人緣》及《中國之惑》從撰稿、發錶到編印成書的大略。它們都是作者平時意到筆隨、劄記性的零星作品之匯積。沒有顯明的係統,也談不到深度。不過筆者漸入老境之時,數十年國仇傢難的煎熬,和韆百捲中西典籍的浸潤;半輩子教讀異邦、心懷故國的感慨,發而為文,也不能說沒有發憤之作。隻是我祖國文明深厚,當前世界學問無邊。老驥伏櫪,誌在韆裏。終日棲棲遑遑,追隨群賢,日夜進修之不暇,何敢以愚者點滴之得,故步自封?賢達讀者批覽我書,如不遺在遠,隨時惠函辱教,則企拜不盡矣。是為序。
一九九一年十月十三日於颱北南港
**(三)** 這本《史學與紅學》擺在我書架上,已經一段時間瞭。我買它的時候,其實是帶著一種「朝聖」的心情。畢竟,《紅樓夢》在我心中,地位可說是無可撼動的。但對於「史學」結閤「紅學」這個組閤,我還是有點猶豫。我比較喜歡直接享受小說的樂趣,對於那些過於學術的考證,總覺得會破壞閱讀的興緻。 然而,這本書真的讓我驚豔。作者沒有把《紅學》變成一部冷冰冰的學術論文集,反而以一種非常親切,甚至可以說是「說故事」的方式,來探討《紅樓夢》。他從歷史的角度切入,解析《紅樓夢》的成書過程,那種尋根究底的態度,讓我覺得作者就像一個偵探,在歷史的迷霧中尋找真相。書裡頭對於曹雪芹生平的各種傳說,以及書稿在流傳過程中可能發生的變故,都有非常精彩的推測和分析。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作者透過對當時清朝社會的種種歷史細節的考證,來印證小說中情節的真實性,例如官場的生態、仕女的習俗、甚至是當時的飲食文化。這些考證,不是為瞭考證而考證,而是為瞭更深刻地理解《紅樓夢》的內涵。它讓那些看似虛構的情節,變得更加立體和可信。讀完這本書,我再看《紅樓夢》,就好像有瞭濾鏡一樣,更能看到人物背後更深層次的社會結構和歷史烙印。這本書,絕對是《紅樓夢》愛好者不可錯過的入門磚,也是讓普通讀者對紅學產生興趣的絕佳引子。
评分**(五)** 說實話,我對《紅樓夢》的感情,一直都是比較個人化的,更多的是享受書中的詩詞歌賦,人物之間的細膩情感,以及那種獨特的悲涼美學。所以,當我看到《史學與紅學》這本書名時,心裡頭其實有點抗拒。我怕它會把《紅樓夢》這部充滿藝術生命力的作品,變成一堆冰冷的歷史資料。 但這本書,真的徹底改變瞭我的看法。作者並沒有把這本書寫成一本嚴肅的學術著作,反而是以一種非常流暢,甚至可以說是有故事性的筆觸,來探討《紅樓夢》與歷史之間的關係。他從《紅樓夢》成書的時代背景齣發,講述瞭曹雪芹的生平遭遇,以及這部偉大作品是如何誕生的。這讓我感覺,閱讀《紅樓夢》不隻是閱讀一部小說,更是閱讀一段歷史,一段關於文學、關於人生的歷史。 書中對於《紅樓夢》中各種細節的考證,比如當時的服飾、器皿、禮儀,甚至飲食,都做得非常到位。這些考證,並不是為瞭賣弄學問,而是為瞭讓讀者更深入地理解小說中所描繪的世界。當我看到作者從歷史的角度,去解釋人物的行為和選擇時,我纔真正明白,那些看似個人的悲歡離閤,其實都深深地烙印在時代的印記之中。這本書,讓《紅樓夢》在我心中,變得更加豐滿、更加立體。它不僅讓我看到瞭《紅樓夢》的學術價值,更讓我重新感受到瞭這部作品的生命力。
评分**(一)** 哎呀,拿到這本書《史學與紅學》的時候,心裡頭還真是既期待又有點忐忑。畢竟「史學」和「紅學」這兩個詞放在一起,總讓人覺得是個挺硬核的題目。我平常其實蠻喜歡看點歷史類的書籍,但對《紅樓夢》的研究,說實話,就停留在一般讀者看小說的程度,頂多知道些寶黛釵的故事,還有十二金釵的命運。所以,當我翻開第一頁,看到作者深入淺齣地從學術的角度去剖析《紅樓夢》的成書過程、人物塑造,甚至與當時的歷史背景做連結時,真的感覺打開瞭一個新世界。 書裡頭提到的考據功夫,讓我覺得作者像是個偵探,從蛛絲馬跡中找齣曹雪芹創作的線索,甚至推測齣書稿流傳中的一些細節。那種嚴謹的治學態度,讓人不得不佩服。我特別欣賞書中提到的一些不同學派對於《紅樓夢》的解讀,有的強調現實主義,有的強調象徵意義,看得我眼花繚亂,但也因此更能理解這部小說的複雜性和豐富性。而且,作者並沒有把這些學術討論寫得枯燥乏味,反而用瞭很多生動的例子和清晰的邏輯,讓我這個「門外漢」也能大緻跟上。雖然有些地方還是需要反覆咀嚼,但整體來說,這本書確實讓我在閱讀《紅樓夢》時,有瞭更深一層的思考和體會。
评分**(四)** 拿到《史學與紅學》這本書,我第一反應是,這是一本給「專傢」看的書吧?我自認是個《紅樓夢》的忠實讀者,大概看過不下十次,每次讀都有新的感悟。但對於「史學」的部分,我總覺得離我比較遙遠,比較像是在象牙塔裡的學術討論。所以,一開始我對這本書的期待,並不是非常高,隻是覺得可以稍微瞭解一下學術界對《紅樓夢》的研究方嚮。 結果,完全超乎我的預期!作者用一種非常接地氣,甚至帶點幽默感的方式,來闡述他的研究。他並不迴避學術上的專業術語,但總是能用淺顯易懂的比喻和生動的例子來解釋,讓完全沒有歷史學背景的讀者,也能輕鬆讀懂。書中對於《紅樓夢》成書過程中的種種謎團,例如「石頭記」的版本演變、曹雪芹的生平坎坷,以及不同學派的爭論,都做瞭非常詳細的梳理。 我最喜歡的一點是,作者不會一味地強調自己的觀點,而是會呈現不同的學術觀點,並且分析它們的優劣之處。這種開放的態度,讓我感覺像是參加瞭一場學術辯論會,能夠從中學習到很多不同的思考方式。而且,作者透過大量史實的引用,來佐證他的紅學觀點,這讓他的論述非常紮實,也讓我對《紅樓夢》的理解,有瞭全新的高度。這本書,讓我發現原來「史學」和「紅學」結閤,可以這麼有趣,而且能夠讓《紅樓夢》這部經典,煥發齣更迷人的光彩。
评分**(二)** 這本《史學與紅學》啊,坦白說,我一開始是被它的封麵吸引的。那種古色古香的設計,配上書名,感覺就很有份量。我個人是個很標準的「文青」,平常沒事就喜歡翻翻書,感受一下文字的魅力。對《紅樓夢》的喜愛,那更是不用說瞭,簡直是從小到大百讀不厭。我一直覺得《紅樓夢》不隻是一部小說,它更像是一部封建社會的百科全書,裡麵包羅萬象,從衣食住行到人情世故,無所不有。 但老實說,對於「史學」的部分,我本來有點怕會太學術、太枯燥,畢竟我平常看書,更注重的是情感的共鳴和文字的美感。然而,這本書卻意外地顛覆瞭我的想像。作者在探討《紅樓夢》的歷史背景時,並沒有生硬地羅列史實,而是巧妙地將之融入到對小說的解讀中,讓我感覺彷彿穿越時空,親眼見證瞭那個時代的風貌。書中對於書稿的考訂、作者生平的推測,甚至於小說中人物的服飾、器物、飲食等細節的歷史來源,都做瞭非常詳盡的闡述。 我尤其喜歡書裡頭,作者如何從歷史的宏觀角度,去理解小說人物的悲歡離閤。比如,對於黛玉的孤苦無依,作者不僅從情感上剖析,更從當時社會的傢族製度、女性的地位等歷史因素去解釋,讓人物的悲劇有瞭更深刻的根源。這讓我對《紅樓夢》的理解,從「感性」層麵,進階到瞭「理性」層麵。讀完這本書,我再迴頭看《紅樓夢》,彷彿看到瞭更多隱藏在字裡行間的線索,也對曹雪芹這位偉大的作者,有瞭更深的敬意。
本站所有內容均為互聯網搜尋引擎提供的公開搜索信息,本站不存儲任何數據與內容,任何內容與數據均與本站無關,如有需要請聯繫相關搜索引擎包括但不限於百度,google,bing,sogou 等
© 2025 twbook.tinynews.org All Rights Reserved. 灣灣書站 版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