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導讀
我讀《漢娜的旅行箱》----讓我們成為曆史追尋之旅的下一棒
黃惠貞/新北市闆橋高中曆史科教師 這是一個透過旅行箱連結三個世界的故事:日本兒童的世界、大屠殺倖存者喬治現今在加拿大生活的世界,以及一個來自捷剋斯洛伐剋、死亡多年的猶太女孩和她所失去的世界。因為,關注一個旅行箱,以及它背後所象徵的苦難,經由「小翅膀」們的提問,日本教師石岡史子被引領走上探索、追尋的道路。
這趟師生共築的曆史之旅把猶太大屠殺的曆史立體化瞭,包括漢娜短暫而真實的生命;她的幸福、恐懼、悲傷都有機會被理解、被詮釋,世人得以透過漢娜的故事理解猶太人的苦難,使得她早夭的人生産生齣巨大意義。
這是一個「由下而上」的曆史教學方法,一個由孩子串連起「是誰?」「哪裏來?」「去哪裏?」「發生什麼事?」「為什麼?」的提問,促使教師一層層深入曆史事件的核心,在追尋中把故事建構齣來,這讓曆史不再隻是背誦文字的學科,而成為一股促使思考和追尋的動力。本書不但提供一個很好的教材,同時,也是一個很勵誌的教學故事。
然而,這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雖是帶著旅行箱離傢,漢娜並沒有去旅行。她是去見證瞭地獄,一個執政者用極端偏差的意識形態構築齣來的地獄,並且被投入其中。如果故事隻停留在這裏,那麼,這還隻是一個關於「他人」的苦難故事,學生唯一能獲得的心得是:「還好,那不是我!」而這段曆史則成為「古今多少事,盡付笑談中」的奇聞軼事蒐羅。
沒有理解的故事隻是曆史的殘忍,這不是曆史教育的目的。通常,重要的曆史故事都很痛,特彆是近現代的政治史。身為一名曆史教師,如何把這樣的痛苦傳達齣來、吸引生活相對安逸的學生注意到這樣的苦難,正是曆史教學要麵對的首要難題。
曆史教師們通常都擅長、也樂於講故事,但是過程驚心動魄、能夠勾起澎湃情感的故事,並不是一種促成記憶的工具,而是刺激學生思考、提問,使其生活與真實世界産生連結的橋粱。曆史教師說故事的目的,在於為之後的問題埋下伏筆,我們想要做的是帶領學生追問:「然後呢?」。
精彩的曆史課堂經常是好問題與澎湃的好奇心相互激盪而促成的。有時候,教師基於豐富的研究經驗而能提齣好問題來引領學生;有時候,則扮演充滿好奇心的探問者給學生做示範,促成學生發展齣自己的問題。真正的曆史探究往往在於故事之後的提問。但是,這裏的提問不隻是故事情節的發展、時序上的「後來怎麼瞭」,而是去探索故事的整體時代結構和製度,從這裏開始撥開故事的紋理,去進行真正的理解。
在見證漢娜經曆大屠殺的苦難故事之後,小翅膀們的生活和二次大戰時猶太人的受難發生瞭連結,他們決定把故事告訴更多的人,為瞭漢娜、為瞭同一個集中營受難的一萬五韆名無辜的猶太兒童,他們立誌要創造一個不同的世界,要讓世界和平,大屠殺永遠不再發生。這是追尋之後的反思,從此,他們自願地為他人的苦難負起責任。麵對孩子們的主動性,閱讀本書的我們,難道不該是這追尋之旅的下一棒嗎?
我們可不可以進一步去追問:「僅僅因為是猶太人,漢娜就應該受害嗎?」「當時的社會情境如何?當時的人何以容許這種事情發生?」「這個情境還有可能再發生嗎?」以及「加害者呢?」納粹大屠殺經常被理解為是基於歧視而針對特定種族所進行的屠殺,卻很少看到這是政府對其統治下(無論是對國內人民或戰時占領地區)的人民進行財産權、自由權、生命權剝奪的國傢暴力,這是反人類罪,而不是戰爭行為。颱灣的曆史教科書都會交代這一段曆史的發展,但是往往隻停留在「法西斯」、「極權政府的暴行」這類空洞的抽象詞匯。以至於我們的社會不時仍發生以納粹扮裝取樂的事件,拿集中營的建築、納粹的軍裝、禮儀式開玩笑。當然,我們也就對自身社會的轉型正義無感。
現代史中,各地都曾齣現政府以閤法的國傢暴力對治下「非我族類」的人民犯下恐怖的暴行。納粹德國以一係列的紐倫堡法案執行對猶太人的驅逐,以及財産權、自由權及生命的剝奪。一九五〇年代,從南韓、颱灣到馬來西亞、印尼都有以反共政策為名的法律,對被指為「異議份子」者進行國傢暴力的剝奪,我們一概都隻當作是可以一掬同情之淚的受害者的故事。因為我們不去探究結構的原因,不去問為什麼,所以,距離較遠的悲劇就拿來窺奇,而腳下土地過往的悲劇,則視為一種髒汙,隻想快一點兒甩開,或者最好視而不見。可見曆史教育如果沒有落實,轉型正義就無法成為可能。
曆史中的苦難往往不容易麵對,這些苦難在這個追求小確幸的時代,非常不討人喜歡。然而,隻有透過提問與追尋將苦難立體化,讓當下的生活與過往産生連結,用理解之後流下的淚水清洗自我,在曆史中看見人性美醜的極緻,將過往的曆史詮釋齣意義,然後,我們纔可能帶著理解和愛,一起麵對未來。
推薦序 《漢娜的旅行箱》是一個真實故事,曆經幾乎七十年,且橫跨瞭三個洲陸。它連結瞭一九三〇、四〇年代的一位捷剋斯洛伐剋少女和她的傢人、現代日本東京的一位年輕女子和一群兒童,以及現今住在加拿大多倫多的一位男子。
在一九三九年至一九四五年期間,世界正發生大戰。納粹獨裁者阿道夫.希特勒想要讓德國統治全世界。他願景的核心,就是以殘暴行動將猶太人從地球錶麵消滅。為瞭除去他所謂的「敵人」,他在歐洲各地設立瞭數十個關押犯人的營區——也就是所謂的「集中營」。當時歐洲大陸上幾乎每個國傢的猶太人,不管男女老幼,都被驅逐齣境,他們被趕離自己的傢園,然後送到集中營去,在那裏經曆瞭殘酷的苦難摺磨。許多人因此死於飢餓和疾病。但絕大多數是被屠殺的。在死亡營以及其他各種集中營裏——希特勒的追隨者執行他的恐怖計畫——有六百萬的猶太人被屠殺。其中包括有一百五十萬名猶太兒童。
一九四五年大戰結束,全世界纔明白集中營裏曾經發生過怎樣恐怖的暴行。從那之後,人們就努力著想更深入理解今天所謂的「大屠殺」——人類曆史上最殘暴的「集體殺戮」或者說「滅族」案例。究竟它是怎麼發生的?我們又如何確定未來不會再度發生同樣的事情?
日本在二次大戰期間曾經是納粹德國的盟國,日本人關注大屠殺曆史是比較晚近的事。有一位匿名的日本捐款人希望能促進全球的寬容共存與國際交流,這位贊助者認為,讓日本的年輕人認識這段世界曆史是非常重要的。於是這位贊助者就獨立捐款成立瞭「東京大屠殺教育資料中心」,緻力於這項工作。
一九九九年,在一次認識大屠殺的兒童座談會裏,來自東京地區的兩百名學生,和大屠殺的倖存者雅法.以利亞(Yaffa Eliach)會麵。雅法告訴這些日本學生說,她村子裏的猶太人,不管老少,幾乎全部都被納粹屠殺。在這場座談會的最後,她提醒她的聽眾,兒童擁有能力可以「在未來創造和平」。其中有十幾位年輕的日本學生將她的砥勵放在心上,於是他們組成瞭一個叫做「小翅膀」的團體。如今這群成員年紀從八歲到十二歲不等的小翅膀們每個月都有聚會。他們齣版新聞通訊,並協助「東京大屠殺教育資料中心」進行各項推廣活動,以喚醒其他日本兒童來認識這段大屠殺曆史。指導這群小翅膀的人,就是石岡史子,她是「東京大屠殺教育資料中心」的理事長。
而這一隻旅行箱,漢娜的旅行箱,就是這些小翅膀們成功完成任務的關鍵鑰匙。在這隻旅行箱裏,有著一個極度哀傷和無限喜悅的故事,它是見證一段殘酷曆史的遺物,卻也是展望未來的希望。
本文作者為南非大主教、諾貝爾和平奬得主/屠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