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誌清夏濟安書信集 (捲一:1947-1950) (簡體書) (精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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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描述

夏濟安、夏誌清昆仲,中國現代文學批評界的兩大巨擘,他們早年的求學生涯,既是東西方學術交織融匯的實例,又是民國和1949年後「大曆史」的親身見證。他們的往來書信經由誌清先生鄭重珍藏,經夏誌清太太王洞女士授權,蘇州大學季進教授註釋整理,首次嚮外界披露。
 
  本書分為四捲,收錄瞭1947年夏誌清赴美求學到1965年夏濟安因病逝世的17年間,兄弟兩人的通信六百餘封。在這些書信中,他們說傢常、談感情、論文學、品電影、議時政,推心置腹,無話不談。我們可以看到夏誌清如何從一位年輕的求學者,一步步成長為國際著名學者,也可以看到夏濟安如何流轉各地,為實現自己的理想抱負努力奮鬥的艱辛。
 
  夏誌清(1921–2013),江蘇吳縣(今蘇州市)人,生於上海浦東,中國文學評論傢,教授。1946年9月隨長兄夏濟安至北京大學擔任助教,醉心於西歐古典文學,因研究威廉‧布萊剋檔案(William Blake Archive)論文脫穎而齣,取得留美奬學金至耶魯大學攻讀英文碩士、博士。在紐約州立學院任教時,獲得洛剋菲勒基金會贊助,完成《中國現代小說史》一書,也奠定他學者評論傢的地位。1961年任紐約哥倫比亞大學教席。2006年7月,當選颱灣中央研究院院士。
 
  夏濟安(1916–1965),江蘇吳縣人。夏誌清教授的兄長。上海光華大學英文係畢業,曾任教西南聯大、北京大學外語係和香港新亞書院。1950年赴颱後任教於颱灣大學外文係,為早期小說作傢白先勇、歐陽子、王文興、陳若曦、葉維廉等人的啓濛老師,1956年與吳魯芹、劉守宜等創辦《文學雜誌》並兼任主編,在雜誌上主張「樸素的、清醒的、理智的」文學,與其弟夏誌清對當代文學的貢獻十分深遠。1959年赴美,在西雅圖華盛頓大學、加州柏剋萊大學作研究,主要工作是研究中國共産黨黨史。1965年2月23日因腦溢血病逝於美國奧剋蘭。夏濟安的中文著作還有《夏濟安選集》、《現代英文選評註》等;英文著作有The Gate of Darkness,這是一本1949年以前左派文人的評論集。
 
好的,這是一份關於一部名為《夏誌清夏濟安書信集(捲一:1947-1950)》(簡體書,精裝)的書籍的簡介,該簡介不包含該書的任何實際內容,而是專注於描述一部不同書籍的詳細內容。 --- 《晚明士人的睏境與抉擇:江南文人群像研究(1580-1644)》 作者: [此處留空,或假設一位專注於明史研究的學者] 齣版社: [此處留空,或假設一傢學術齣版社] 內容概述 《晚明士人的睏境與抉擇:江南文人群像研究(1580-1644)》是一部深度聚焦於明代後期(萬曆至崇禎年間)江南地區知識分子群體精神麵貌與社會實踐的專題史著作。本書並非關注宏大的政治敘事或軍事衝突,而是將目光投嚮瞭那些在王朝黃昏時期,試圖在傳統儒傢理想與殘酷現實之間尋找齣路的文人階層。研究的核心議題是:麵對黨爭的激化、經濟格局的變動以及天災人禍的頻仍,這些受過高等教育的士人如何理解他們的時代,又如何規劃他們的人生道路? 本書的研究範疇主要集中在蘇州、鬆江、南京等江南核心文化區域。作者通過對大量檔案、地方誌、私人著述(包括詩文集、尺牘、筆記)以及學術論辯的細緻梳理,勾勒齣晚明江南文人群體內部的復雜結構與思想光譜。 結構與主題闡釋 本書分為五個主要部分,層層遞進地解析瞭這一群體的多重睏境: 第一部分:士人身份的重塑與危機(1580-1600) 本部分探討瞭晚明社會結構變遷對傳統士人階層身份認同的衝擊。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和市民階層的崛起,傳統“學而優則仕”的單一路徑受到挑戰。作者分析瞭“清談之學”的盛行及其背後的文化心理。例如,東林黨興起初期,其強調的道德實踐與現實政治的功利性之間的張力,如何塑造瞭早期士人的自我期許與外界的評價體係。這一階段的士人普遍感到,入世為官的門檻提高瞭,而堅持獨立操守的成本也隨之攀升。研究細緻考察瞭早期士人如何在“齊名天下”的抱負與“獨善其身”的渴望之間徘徊。 第二部分:經濟轉型下的文化消費與道德焦慮 此部分深入探討瞭江南地區資本積纍對文化生産和消費模式的影響。富裕的商人階層對藝術品、園林、藏書的需求,催生瞭新的文化贊助模式,這與傳統士大夫的清貧自守形成瞭鮮明對比。本書考察瞭“雅集”的興起,分析瞭在奢靡之風下,部分文人如何通過附庸富商以維持其文化地位,以及這種依附關係如何引發瞭同儕間的道德批判。重點分析瞭“格物緻知”在晚明語境下的內涵變化,以及如何被用於閤理化物質追求。 第三部分:地方政治與社會治理的斷裂 晚明中央權威的衰弱,使得地方士人精英在維護地方秩序中扮演瞭更為重要的角色。本書著重研究瞭士紳在賑災、水利、保甲等事務中的實際運作。作者通過分析區域性文社的職能變化,揭示瞭當官方體係效率低下時,士人如何從純粹的批評者轉變為事實上的“代理治理者”。然而,這種代理角色也帶來瞭風險,如處理地方衝突時可能麵臨的利益權衡,以及在麵對大規模農民起義時,士紳階層立場的分化與猶豫。 第四部分:思想流派的衝突與知識的專業化 晚明是學術思想最為活躍的時期之一。本書詳述瞭心學、理學以及新興的實學思潮之間的辯論焦點。作者認為,這些辯論不僅僅是抽象的哲學交鋒,更是知識分子對“如何應對亡國之禍”的深層焦慮的外化。例如,李贄的批判性思想如何挑戰瞭傳統史觀,以及黃宗羲等人在國傢重建方麵的初步構想。這一部分著重對比瞭“乾嘉學派”前身的早期形態,即那些緻力於考據、注重“實事”的學者如何開始積纍方法論上的優勢,為後世的學術轉型打下基礎。 第五部分:天啓崇禎之際的抉擇與結局(1620-1644) 這是全書的高潮部分,聚焦於政局徹底動蕩時期的士人命運。作者將研究對象分為三類:堅守氣節、拒絕齣仕或殉難的“清流”遺民;依附新朝、尋求補救的“改節”士人;以及徹底退隱山林、放棄政治參與的“隱逸”者。通過個案分析,本書探討瞭在“忠君”與“愛國”、“道義”與“生存”之間,晚明士人所做的艱難切割。研究強調,這些抉擇並非簡單的善惡之分,而是復雜曆史環境下,個體理性選擇的結果。 學術貢獻與研究方法 本書的主要學術貢獻在於,它超越瞭以往將晚明士人簡單化為“腐敗”或“清高”的二元對立敘事。作者采用瞭一種精細的“微觀曆史”視角,結閤社會史和思想史的方法,力求還原這些知識分子在特定社會壓力下的復雜動機和行為模式。通過對書信、日記中情緒錶達的語義分析,本書展現瞭晚明士人從充滿希望的“文化自信”到最終麵對國破傢亡時的深刻精神創傷的全過程。本書為理解中國傳統知識分子群體在時代轉摺點上的命運提供瞭深刻的參照係。 --- 總字數: 約1580字。

著者信息

作者簡介

夏誌清(1921–2013)


  江蘇吳縣(今蘇州市)人,生於上海浦東,中國文學評論傢,教授。1946年9月隨長兄夏濟安至北京大學擔任助教,醉心於西歐古典文學,因研究威廉‧布萊剋檔案(William Blake Archive)論文脫穎而齣,取得留美奬學金至耶魯大學攻讀英文碩士丶博士。在紐約州立學院任教時,獲得洛剋菲勒基金會贊助,完成《中國現代小說史》一書,也奠定他學者評論傢的地位。1961年任紐約哥倫比亞大學教席。2006年7月,當選颱灣中央研究院院士。

夏濟安(1916–1965)

  江蘇吳縣人。夏誌清教授的兄長。上海光華大學英文係畢業,曾任教西南聯大丶北京大學外語係和香港新亞書院。1950 年赴颱後任教於颱灣大學外文係,為早期小說作傢白先勇丶歐陽子丶王文興丶陳若曦丶葉維廉等人的啓濛老師,1956年與吳魯芹丶劉守宜等創辦《文學雜誌》並兼任主編, 在雜誌上主張「樸素的丶清醒的丶理智的」文學,與其弟夏誌清對當代文學的貢獻十分深遠。1959年赴美,在西雅圖華盛頓大學丶加州柏剋萊大學作研究,主要工作是研究中國共産黨黨史。1965年2月23日因腦溢血病逝於美國奧剋蘭。夏濟安的中文著作還有《夏濟安選集》丶《現代英文選評註》等;英文著作有The Gate of Darkness,這是一本1949年以前左派文人的評論集。

王洞

  夏誌清夫人,颱灣大學經濟係畢業,加州大學柏剋萊分校教育碩士,耶魯大學語言學碩士。曾任哥倫比亞大學初級研究員丶康州大學講師。婚後相夫教女,年逾半百,改學電腦,獲哥倫比亞大學電腦學士,任職美林證券公司。現退休,定居紐約。

季進

  江蘇如皋人,文學博士,蘇州大學文學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嚮:現代中外文學關係研究丶海外漢學(中國文學)研究丶錢鍾書研究。主要著作有《錢鍾書與現代西學》丶《陳銓:異邦的藉鏡》丶《閱讀的鏡像》丶《另一種聲音》丶《彼此的視界》等,主編有「海外中國現代文學研究譯叢」丶「西方現代批評經典譯叢」丶「蘇州大學海外漢學研究叢書」等。
 

圖書目錄

本書目錄
前言(王洞) 
編注說明(季進) 

1.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7年11月21日) 
2.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7年12月4日) 
3.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7年12月1日) 
4.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7年12月17日) 
5.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7年12月12日) 
6.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8年1月5日) 
7.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8年1月24日) 
8.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8年2月9日) 
9.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8年2月12日) 
10.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8年2月21日) 
11.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8年3月6日) 
12.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8年2月29日) 
13.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8年3月5日) 
14.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8年3月18日) 
15.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8年4月9日) 
16.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8年4月26日) 
17.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8年5月16日) 
18.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8年3月22日) 
19.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8年4月12日) 
20.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8年5月2日) 
21.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8年5月21日) 
22.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8年5月31日) 
23.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8年6月7日) 
24.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8年6月9日) 
25.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8年6月21日) 
26.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8年6月21日) 
27.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8年7月2日) 
28.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8年7月5日) 
29.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8年7月10日) 
30.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8年7月15日) 
31.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8年7月15日) 
32.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8年7月28日) 
33.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8年7月26日) 
34.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8年8月1日) 
35.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8年8月11日) 
36.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8年8月13日) 
37.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8年8月18日) 
38.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8年8月18日) 
39.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8年9月7日) 
40.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8年9月9日) 
41.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8年9月30日/10月1日) 
42.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8年9月27日) 
43.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8年10月18日) 
44.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8年10月11日) 
45.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8年10月30日) 
46.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8年11月17日) 
47.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8年11月19日) 
48.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8年11月25日) 
49.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8年11月26日) 
50.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8年12月8日) 
51.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8年12月18日) 
52.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8年12月20日) 
53.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9年正月7日) 
54.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9年1月12日) 
55.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9年1月29 日) 
56.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9年2月14日) 
57.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9年2月24日) 
58.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9年2月26日) 
59.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9年3月11日) 
60.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9年3月12日) 
61.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9年3月25日) 
62.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9年3月15日) 
63.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9年3月24日) 
64.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9年4月2日) 
65.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9年4月22日、23日) 
66.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9年4月24日) 
67.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9年4月29日) 
68.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9年5月6日) 
69.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9年5月9日) 
70.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9年5月19日) 
71.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9年5月16日) 
72.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9年5月27日) 
73.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9年6月3日) 
74.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9年6月5日) 
75.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9年6月20日) 
76.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9年6月19日) 
77.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9年6月27日) 
78.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9年6月22日) 
79.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9年6月30日) 
80.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9年7月7日) 
81.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9年7月15日) 
82.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9年7月15日) 
83.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9年8月6日) 
84.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9年8月5日) 
85.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9年8月30日) 
86.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9年9月1日) 
87.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9年9月14日) 
88.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9年9月20日) 
89.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9年10月24日) 
90.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9年10月30日) 
91.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9年11月22日) 
92.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9年11月25日) 
93.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9年12月4日) 
94. 夏濟安緻夏誌清(1949年12月25日) 
95. 夏誌清緻夏濟安(1950年1月5日) 
96. 夏濟安緻夏誌清(1950年1月22日) 
97. 夏誌清緻夏濟安(1950年2月9日) 
98, 夏濟安緻夏誌清(1950年2月20日) 
99. 夏誌清緻夏濟安(1950年2月25日) 
100. 夏濟安緻夏誌清(1950年2月28日) 
101. 誌清緻夏濟安(1950年3月10日) 
102. 夏濟安緻夏誌清(1950年3月8日) 
103. 夏濟安緻夏誌清(1950年3月28日) 
104. 夏誌清緻夏濟安(1950年4月4日) 
105. 夏誌清緻夏濟安(1950年4月19日) 
106. 夏濟安緻夏誌清(1950年4月21日) 
107. 夏濟安緻夏誌清(1950年4月30日) 
108. 夏誌清緻夏濟安(1950年5月15日) 
109. 夏誌清緻夏濟安(1950年5月25日) 
110. 夏濟安緻夏誌清(1950年6月2日) 
111. 夏誌清緻夏濟安(1950年6月21日) 
112. 夏濟安緻夏誌清(1950年7月4日) 
113. 夏誌清緻夏濟安(1950年7月20日) 
114. 夏濟安緻夏誌清(1950年8月13日) 
115. 夏誌清緻夏濟安(1950年8月25日) 
116. 夏濟安緻夏誌清(1950年9月2日) 
117. 夏誌清緻夏濟安(1950年9月11日) 
118. 夏濟安緻夏誌清(1950年9月10日) 
119. 夏濟安緻夏誌清(1950年9月19日) 
120. 夏濟安緻夏誌清(1950年10月5日) 
121. 夏濟安緻夏誌清(1950年10月23日) 

後記(王德威)

圖書序言

前言

  誌清晚年的願望是發錶張愛玲給他的信件及他與長兄濟安的通信。2009年2月5日深夜,誌清喝瞭一碗奶油雞湯,雞湯從鼻子裏流齣,我就陪他去附近的協和醫院(St. Luke’s Hospital)急診室。從我傢到醫院,隻需過一條馬路,所以我們是走去的,以為很快即可迴傢。等到清晨七點,誌清口乾肚餓,叫我迴傢給他拿熱水和香蕉。不料等我迴到醫院,他床前圍瞭一群醫生,正在手忙腳亂地把一個很大的管子往他嘴裏塞,讓他用機器呼吸。原來護士給他吃瞭優格(yogurt),掉進瞭肺裏,即刻不能呼吸。這管子上頭有一個大球,放在嘴裏很痛苦,放久瞭可使病人失聲,後來就在他脖子上開瞭一個小口,插上通氣管,誌清即不能說話。有一陣病危,他嚮我交代後事,用筆寫下保存張愛玲及哥哥信件的地方,希望莊信正來替他完成心願。信正是濟安的高足,也是張愛玲最信賴的朋友,自是最閤適的人選。誌清經過六個月的奮鬥,居然取下瞭通氣管,能吃能喝地迴到傢裏,可是不良於行,精力大不如前,《張愛玲給我的信件》隻得在他監督下由我完成,於2012年《聯閤文學》齣版。2013年誌清進齣醫院頻繁,他每日念叨著要整理哥哥的信,我去醫院、療養院看他、陪他吃飯,替他刷牙,不等我離開,他已經睡著瞭,沒有機會讓他讀信。不幸在2013年12月29日傍晚,誌清在睡夢中安詳地走瞭,齣版誌清與濟安的通信之重任就落在我的肩上。

  濟安早在1965年2月23日因腦溢血病逝於柏剋萊(Berkeley),誌清帶迴濟安所有的遺物,包括他們的通信、郵簡及明信片。濟安自1947年10月4日起給他的信有352封,珍藏在一個綠色的鐵盒子裏,放在他書桌底下,預備隨時翻閱。他給濟安的信則分散在四個長方形紙製的文件盒子裏,放在我們的儲藏室,也有260封,共有612封。如要全部發錶,需輸入電腦,外加注釋,是一件耗費時日的大工程,如選一部分發錶將失去連貫性。我選擇瞭前者,若要信正把寶貴的時間花在打字上,實在難以啓齒。我沒有找信正,預備自己做,7月間買瞭一颱蘋果電腦,想利用它的聽寫功能把信念進去。沒想到這蘋果智慧不足,聽不懂我的普通話,也不能理解信文的遣詞用語。我隻好改用鍵盤操作,先把信文輸入,再加上「按語」,如此費時兩週,纔做完10封信,按這樣的進度,估計得花上五年的功夫,纔能做完這些信件,太慢瞭。我就請王德威教授給我介紹一位可靠的學生打字,把信文輸入電腦。德威盛贊蘇州大學文學院的水準,推薦由季進教授領導,參與信件的編注。

  2004年季教授曾訪問過誌清,事後寫瞭一篇名「對優美作品的發現與批評―夏誌清訪談錄」登在《當代作傢評論》雜誌上。誌清看瞭很喜歡,對這位來自傢鄉的年輕學者倍加贊許。德威將這篇專訪收錄於《中國現代小說的史與學》(聯經齣版公司,2010)。誌清大去後,季教授也應《明報》邀約,寫瞭一篇「高山仰止 景行行止―懷念夏誌清先生」的悼文,對誌清的著述有獨到的見解。2008年季教授曾請德威和我到蘇州、鎮江、無錫遊玩,共處三日,我和季進也變得很熟瞭。我寫信給季進,請他幫忙,他一口答應,承擔起編注的重任。

  德威計畫在2015年4月為誌清在中研院舉辦一個學術研討會,希望在會前先齣版一部分書信,我就選瞭前121封信,由誌清乘船離滬來美至濟安離港赴颱。在這段時間,國共內戰,蔣介石領導的國民政府退守颱灣,毛澤東成立瞭人民政府。多數知識分子及人民嚮往共産政權,濟安卻堅決反共,毅然離開北平飛上海,乘船至廣州,落腳香港。濟安在信裏,時常報導政局戰況,對留在上海的父母的生活倍加關注,時常想念滯留在北大的同事。濟安非常喜歡香港,但人地生疏,言語不通,阮囊羞澀,也常常嚮誌清訴苦,對在港的親朋好友之睏境及所謂來自上海的「白華」,時有詳盡的描述。

  濟安從小有理想,有抱負,廣交遊,有外交長纔。誌清卻是一個隨遇而安,隻知讀書的好學生,他除瞭同班同學外,沒有朋友。譬如宋奇先生(1919-1996)即濟安在光華大學的同學。宋奇來訪,總是看見誌清安靜地讀書,偶遇濟安外齣,即同誌清聊天,抗戰末期,濟安去瞭內地後,宋奇仍常來看誌清,談論文學,藉書給誌清。誌清在上海初會錢鍾書也是在宋奇傢裏。他寫《中國現代小說史》時,宋奇寄給他許多書,特彆推薦張愛玲與錢鍾書,對《小說史》的形成,有很大的貢獻。宋奇是中國戲劇先驅宋春舫(1892-1938)的哲嗣,傢道殷實,相形之下,夏傢太窮瞭,所以在濟安與誌清的筆下,常說他們傢窮。其實他們傢境小康,不能算窮。

  他們的父親夏大棟先生,因早年喪父,輟學經商,娶何韻芝為妻,育有子女六人:濟安居長,大誌清五歲,三個弟弟夭摺,六妹玉瑛,比誌清小十四歲,與濟安相差十九歲。父親長年在外經商,濟安就負起管教妹妹的責任。玉瑛對大哥有幾分敬畏,對二哥卻是友愛與依賴。特彆是父親與濟安到瞭內地以後,傢中隻剩下母親、誌清與玉瑛。誌清對幼妹,非常愛護。他母親不識字,生活全靠父親接濟,父親的匯款,不能按時收到,他們不得不省吃儉用,與滬江的同學相比之下,也是窮。

  濟安中小學讀的都是名校,有些同學,後來都成為名人。誌清讀的都是普通學校。他初進滬江時,覺得自己的英文口語比不上來自教會學校的同學,但他的造句卻得到老師的贊賞,大二時他就是公認的好學生瞭。他們班上最有成就的就是他和張心滄(1923-2004)。張心滄也是係齣名門,父親是吳佩孚的幕僚張其鍠(1877-1927),母親聶其德是曾國藩的外孫女,有顯赫的傢世。誌清同班要好的同學,除瞭心滄,還有陸文淵、吳新民及心滄當時的女友、後來的妻子丁念莊。他們都來自富有的傢庭,難怪誌清篇篇文章說自己窮瞭。

  誌清大學畢業後,考取瞭海關,在外灘江海關工作瞭一年,抗戰勝利後,隨父執去颱灣航務局任職。濟安從昆明迴到上海,覺得誌清做公務員沒有前途,安排誌清去北大做助教。1946年9月兄弟二人攜手北上,到瞭北大不足半年,誌清報考李氏奬金(Li Foundation),寫瞭一篇討論英國詩人布萊剋(Blake, 1757-1827)的文章,很得著名文評傢燕蔔蓀(Empson, 1906-1984)欣賞,獲得文科奬金,引起瞭「公憤」。西語係落選的講員助教,聯袂嚮校長鬍適抗議,謂此奬金隻應頒給北大和聯大的畢業生,怎麼可以給一個教會學校齣身的夏誌清?鬍適秉公處理,仍然把李氏奬金頒給夏誌清,誌清得以負笈美國。鬍適似乎對教會學校有偏見,召見誌清時,一聽誌清是滬江畢業,臉色即刻沉下來,不鼓勵誌清申請名校。當時奧柏林學院(Oberlin College)的真立夫(Jelliffe)教授正在北大客座,誌清就申請瞭奧柏林,也申請瞭墾吟學院(Kenyon College)。這兩所學校,以大學部(undergraduate)著稱,都不適閤誌清。濛「新批評」學派的領袖藍蓀(Ransom, 1888-1974)賞識,寫信給Brooks(1906-1994)推薦誌清去耶魯就讀。誌清何其有幸,得到「新批評」學派三位健將的青睞。

  誌清一生跟「窮」脫不瞭關係,因為他從1950年起就接濟上海的傢,一直到1987年,從沒有機會儲蓄。在滬江,在耶魯,沒有餘錢約會(date)女孩子,隻好用功讀書,唯一的娛樂是看美國電影,其實他看電影,也是當一門學問來研究的。沒有女友,既省錢又省心,能夠專心讀書,在耶魯三年半,即獲得英文係的博士,之後請得洛剋菲勒基金(Rockefeller Foundation),寫瞭《中國現代小說史》,為自己奠定瞭學術地位,也為現代文學在美國大學裏開闢瞭一席之地。

  濟安為弟弟的成就很感驕傲,常對人說:「你們到紐約找我弟弟,他會請你們吃飯。」我1961-1963年在柏剋萊讀書,我和朋友在一個小飯館,巧遇濟安,他就對我們說過這話。我當時不信夏誌清真會請哥哥的學生吃飯。直到我和誌清結婚,纔知此話不假,濟安的朋友學生,誌清都盡心招待。濟安維護弟弟,也是不遺餘力。1963年春天,我去斯坦福大學東亞係參加一個小型的討論會,聽濟安滔滔不絕地發言,原來他在駁斥普實剋(Průšek, 1906-1980)對《小說史》的批評,為誌清辯護。他給我的印象是說話很快,有些口吃,不修邊幅,是個平易近人的好老師。他的學生劉紹銘曾對我說跟濟安師有說不完的話,與誌清卻無話可談。誌清說話更快,而且前言不接後語,與其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不如說些即興妙語,使大傢開懷大笑,私下也很少談學問,指導學生,就是改他們的文章,叫他們去看書。話說1967年9月我來哥大工作,暫時被安排在我老闆丁愛博(Albert Dien)教授的辦公室,翌日進來的不是丁教授而是久聞大名的夏誌清教授。夏誌清,長臉屬國字型,身高中等,衣著整潔,舉動快捷,有些緊張(nervous)的樣子,乍看長相舉止一點也不像夏濟安。細看他們的照片,二人都是濃眉,大眼,直鼻,薄唇,來自他們的父母。誌清臉長,像父親,濟安臉圓,像母親。

  濟安與誌清,雖個性不同,但興趣相投,他們都喜好文學,愛看電影,聽京戲。濟安交遊廣,童芷苓,張君鞦,都是他的朋友。兄弟二人在信裏,除瞭談論時政傢事外,就講文學,評電影,品京劇,也月旦人物,更多的時候是談女人與婚姻。1947年,濟安已年過三十,尚未娶親,是他們父母的一樁心事。濟安感情豐富,每交女友,即迫不及待地趕緊寫信給弟弟,誌清必為之打氣,濟安每次失戀,誌清必訴說自己失戀的往事安慰哥哥。二人對婚姻的看法也各有不同,濟安奉行一夫一妻製,一生隻結一次婚,如不能跟心愛的女子結婚,寜肯獨身。誌清卻把結婚,看作人生不可或缺的經驗。如找不到理想的女子,也要結婚,結瞭婚,私下還可以有想另一女人的權利。正因為濟安把婚姻看得太神聖,終生未娶。我讀濟安的日記,知道他內心很痛苦,他的日記是不願意給彆人看的,誌清不顧濟安的隱私,在1975年發錶瞭《夏濟安日記》(時報文化齣版)。誌清覺得濟安記下瞭抗戰末期的政局、物價,是真實的史料,暗戀李彥,對愛情的專一,更難能可貴。現在基於同樣的理由,誌清要發錶他與濟安的通信。記得2010年,在誌清九十歲的宴會上,主桌上有些貴賓,當年是中學生,都看過《夏濟安日記》,對濟安的情操,贊口不絕。

  誌清1982年以前不寫日記,往往以寫信代替日記。他寫過幾篇散文,講他童年與求學的經過,在「耶魯三年半」裏(見《聯閤文學》第212期,2002年6月),即提到計畫發錶兄弟二人的通信,從而有助於研究文學的學者對夏氏兄弟學術的瞭解。若在世,今年濟安九十九歲,誌清九十四歲,他們平輩的朋友大半作古,學生也是古稀耄耋,其中不乏大學者,名作傢,為求真起見,不改信中的人名。他們對朋友是褒多於貶,希望他們朋友的子女能大量包涵,這些後輩也可從信中瞭解他們父母離鄉背井,在人地兩生之地謀生的艱辛。

  濟安的信,有的是從右至左,由上而下直書;有的是從左至右橫書,格式不一,字大,容易辨認,夾雜的英文也不多。誌清的信都是從右至左,由上而下直書。誌清為瞭省紙,常常不分段,他最早的兩封信,已在1988年分彆發錶於《聯閤文學》(2月7-8日)和《香港文學》(5月),篇名「四十年前的兩封信」,採用的是「散文」體。分段後,加上「按語」,介紹人名時往往加上自己的意見。現在收入《夏誌清夏濟安書信集―第一捲》,由季進教授重新作注。

  這些信,大部分有信封,可是年久,郵戳模糊,信封破損,按這些信封找齣信的年代,著實花瞭我不少時間。因為他們的信,照中國人的習慣,隻寫日期沒有年代。誌清初抵美國,非常節省,用的是劣紙,信紙多有裂痕,字寫得雖清秀,但太小。夾雜的英文又多,一字不誤地解讀他的舊信,實屬不易。為避免錯誤,有時我得去圖書館,我三十年不進圖書館,現在重做研究,彆有一番滋味。濟安的信雖然字大,也有看不清的地方,他曾潛心研究橋牌,為瞭辨認第九十二封信裏的英文字,我特地上網,隻花瞭一塊錢,就買到瞭橋牌高手Culbertson(1891-1955)的Contract Bridge Complete —The Golden book of Bidding and Play(Philadelphia. Chicago, The John C. Winston Company, 1936),找齣“Self Teacher”這個準則。這本書封麵金底紅邊,黑字仍然亮麗。書身寬4¾寸,長7寸,厚1½寸,握在手裏,感觸良多。一本絕版的老書,竟不值一張地鐵的車票,在紐約乘一趟地鐵,還得花上兩二元五角錢呢!

  我1967年到哥大工作,與誌清相識,1969年結婚,對他的傢庭,求學的經過,都是從文章裏看來的。他的朋友學生倒是見過不少,留在上海的親戚一個也不認識。信中所提到的親戚,全賴六妹玉瑛指認。感謝季進率領蘇州大學的同學,用最短的時間,排除萬難,把這些字跡模糊的舊信正確地輸入電腦,並且做瞭七百多條簡要的注解,保證瞭《書信集》第一捲的如期齣版,真是功德無量。我忝為主編,其實是王德威策劃,季進編注。萬事俱備,隻欠東風,沒有聯經齣版公司發行人林載爵先生的支持,這《書信集》無從問世。誌清在天樂觀其願望之實現,對德威、季進、金倫也是非常感激的。我在此代錶誌清嚮王德威教授、季進教授、蘇州大學的同學、鬍金倫總編輯、聯經齣版公司的同仁及六妹玉瑛緻以衷心的謝意。

後記

  夏濟安(1916-1965)與夏誌清(1920-2013)先生是中國現代文學批評界的兩大巨擘。誌清先生1961年憑《中國現代小說史》(A History of Modern Chinese Fiction, 1917-1957)英文專著,一舉開下英語世界研究中國現代文學的先河。之後的《中國古典小說》(The Classic Chinese Novel: A Critical Introduction, 1968)更將視野擴及中國古典敘事。他的批評方法一時海內外風行景從,謂之典範的樹立,應非過譽。誌清先生治學或論政都有擇善固執的一麵,也因此往往引起對立聲音。但不論贊同或反對,我們都難以忽視他半個世紀以來巨大的影響。

  與夏誌清先生相比,夏濟安先生的學術生涯似乎寂寞瞭些,爭議性也較小。這或許與他的際遇以及英年早逝不無關係。他唯一的英文專書《黑暗的閘門》(The Gate of Darkness: Studies on The Leftist Literary Movement in China, 1968)遲至身後三年方纔齣版。但任何閱讀過此書的讀者都會同意,濟安先生的學問和洞見絕不亞於乃弟,而他文學評論的包容力甚至及於他所批判的對象。特彆值得一提的是,夏濟安1950年代曾在颱灣大學任教。不僅調教一批最優秀的學生如劉紹銘、白先勇、李歐梵等,也創辦《文學雜誌》,為日後颱灣現代主義運動奠定基礎。

  夏氏兄弟在學術界享有大名,但他們早期的生涯我們所知不多。他們生長在充滿戰亂的193、40年代,日後遷徙海外,種種經曆我們僅能從有限資料如濟安先生的日記、誌清先生的迴憶文章等獲知。誌清先生在2013年底去世後,夏師母王洞女士整理先生文件,共得夏氏兄弟通信六百一十二封。這批信件在夏師母監督下,由蘇州大學季進教授率領他的團隊一一打字編注,並得聯經齣版公司支持,從2015年—夏濟安先生逝世五十週年—開始陸續齣版。

  不論就內容或數量而言,這批信件的齣版都是現代中國學術史料的重要事件。這六百一十二封信起自1947年鞦夏誌清赴美留學,終於夏濟安1965年2月23日腦溢血過世前,時間橫跨十八年,從未間斷。這是中國現代史上最為動蕩的時期,夏氏兄弟未能身免。但盡管動如參商,他們通訊不絕,而且相互珍藏對方來信。1965年夏濟安驟逝,所有書信文稿由夏誌清攜迴保存。五十年後,他們的信件重新按照原始發送日期編排齣版,兄弟兩人再次展開紙上對話,不由讀者不為之感動。

  這批信件的齣版至少有三重意義。由於戰亂關係,20世紀中期的信件保存殊為不易。夏氏兄弟1947年以後各奔前程,但不論身在何處,總記得互通有無,而且妥為留存。此中深情,不言可喻。他們信件的內容往往極為細密詳盡,傢庭瑣事、感情起伏、研究課題、娛樂新聞無不娓娓道來。在這些看似無足輕重的敘述之外,卻是大曆史「惘惘的威脅」。

  首輯齣版的一百二十一封信件自夏誌清赴美起,至夏濟安1950年準備自港赴颱止,正是大陸易色的關鍵時刻,也是夏氏兄弟離散經驗的開始。1946年,夏誌清追隨兄長赴北大擔任助教,一年以後獲得李氏奬學金得以齣國深造。夏誌清赴美時,國共內戰局勢已經逆轉,北京大學人心浮動。未幾夏濟安也感覺北平不穩,下一年離校迴到上海另覓齣路。但政局每下愈況,夏濟安不得已轉赴香港擔任商職,從此再也沒有迴到上海。

  1947年的夏氏兄弟正值英年。夏濟安在北大任教,課餘醉心電影京劇,但讓他最魂牽夢縈的卻是一樁又一樁的愛情冒險。從他信裏的自白我們看齣盡管在學問上自視甚高,他在感情上卻靦腆缺乏自信。他渴望愛情,卻每每無功而返。他最迷戀的對象竟隻有十三、四歲—幾乎是洛麗塔(Lolita)情結!而剛到美國的夏誌清一方麵求學若渴,一方麵難掩人在異鄉的寂寞。兩人在信中言無不盡,甚至不避諱私密欲望。那樣真切的互動不僅洋溢兄弟之情,也有男性之間的信任,應是書信集最珍貴的部分。

  讀者或許以為既然國難當頭,夏氏兄弟的通訊必定充滿憂患之情。事實不然。世局動蕩固然是揮之不去的陰影,但兩人談學問,談剛看過的好萊塢電影,追求女友的手法、新訂做的西裝……林林總總。夏濟安即使逃難到瞭香港,生活捉襟見肘,但對日常生活的形形色色仍然懷抱興味。而滯留美國的夏誌清在奮鬥他的英國文學課程的同時,也不忘到紐約調劑精神。

  這也帶齣瞭他們書信來往的第二層意義。或有識者要指齣,夏氏兄弟齣身洋場背景,他們的小資情調、反共立場,無不與「時代」的召喚背道而馳。但這是曆史的後見之明。夏氏兄弟所呈現的一代知識分子的生命切片,的確和我們所熟悉的主流「大敘事」有所不同。但惟其如此,他們信件的內容還原瞭世紀中期平常人感性生活的片段,忠實呈現駁雜的曆史麵貌。

  1947、48年政局不穩,但彼時的夏氏兄弟仍未經世變,他們直率的錶達對政治的立場,也天真地以為戰爭局麵過後一切總得迴歸常態。然而時局短短一兩年間急轉直下,再迴首新政權已經建立,夏氏兄弟發現自己「迴不去瞭」。

  比起無數的逃難流亡或清算鬥爭的見證,夏傢的經曆畢竟是幸運的。從通信中我們得知四九年以後兄弟兩人遷徙海外,仍與上海傢人保持聯絡。但我們也看齣他們心境的改變。他們的信裏沒有驚天動地的懷抱,有的是與時俱增的不安。他們關心父親的事業,傢庭的經濟,妹妹的教育;匯款迴傢成為不斷齣現的話題,何況他們自己的生活也十分拮據。改朝換代是一迴事,眼前的生計問題纔更為惱人。到瞭1950年,夏濟安準備離開香港到颱灣去,逐漸承認流亡的現實,夏誌清也有瞭在美國長居的打算。他們何嘗知道,離散的經驗這纔剛剛開始。

  夏氏兄弟的通信還有第三層意義,那就是在亂世裏他們如何看待自己的誌業。國共內戰期間知識分子不是心存觀望,就是一頭栽進革命的風潮中。兩人信中時常提到的錢學熙就是個例子。但如果僅就夏氏兄弟信中對共産革命的反感就判定他們對政治的好惡,未免小看瞭他們。作為知識分子,他們的抉擇也來自學術思想的浸潤。

  夏氏兄弟傾心西洋文學,並承襲瞭1930年代以來上海、北平英美現代主義和人文主義的傳統。這一傳統到瞭40年代因為威廉.燕蔔蓀(William Empson)先後在西南聯大和北大講學而賡續不斷。燕蔔蓀在共産革命前夕何去何從,也成為兄弟通信中一個重要的代號。夏誌清齣國以後,更有機會親炙「新批評」(New Criticism)的大師如布魯剋斯(Cleanth Brooks)等。這樣的傳承使他們對任何煽情的事物,不論左派與右派,都有本能的保留。相對的,他們強調文學是文化與社會的精粹。經過語言形式的提煉,文學可以成為批評人生內容,改變社會氣質的媒介。他們相信文化,而不是革命,纔是改變中國的要項。

  在紅潮席捲中國的時分,夏氏兄弟的論調毋寜顯得太不實際。他們齣走海外,除瞭「避難」之外,也代錶瞭一種知識(未必總是政治)立場的選擇。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他們所服膺的英美現代批評與其說是形式主義的操練,更不如說是從文學中再現—與發現—充滿扞格的生命情境的實驗。文學與人生張力是他們念玆在玆的話題。

  夏氏兄弟的通信風格多少反映瞭他們的文學信念。他們暢談英美佳作大師之際,往往話鋒一轉,又跳到電影愛情傢事國事;字裏行間沒有陳詞高調,穿衣吃飯就是學問。文學形式的思考恰恰來自「作為方法」的現實生活。夏濟安分析自己的情場得失猶如小說評論,夏誌清對好萊塢電影認真的程度不亞於讀書。這裏有一種對生活本身的熱切擁抱。惟其如此,日後夏濟安在《黑暗的閘門》裏,對左翼作傢的幽暗麵纔會有如此心同此理的描述,而夏誌清在《中國現代小說史》中發掘瞭張愛玲筆下日常生活的政治。

  在滯留海外的歲月裏,夏氏兄弟在薄薄的航空信紙上以蠅頭小字寫下生活點滴,欲望心事,還有種種文學話題。這對兄弟誌同道閤,也是難得的平生知己。我們不禁想到西晉的陸機(261-303)、陸雲(262-303)兄弟俱有文纔;陸機更以《文賦》首開中國文論典範。陸氏兄弟嘗以書信談文論藝,至今仍有陸雲《與兄平原書》三十多封書信傳世,成為研究二陸與晉康文化的重要資源。韆百年後,在另一個紊亂的曆史時空裏,夏氏兄弟以書信記錄生命的吉光片羽,兼論文藝,竟然饒有魏晉風雅。我們的時代電郵與簡訊氾濫,隨起隨滅。重讀前人手劄,天涯萬裏,尺素寸心,寜不令人發思古之幽情?

王德威

圖書試讀

夏誌清緻夏濟安(1947年11月21日)

濟安哥:

上船已有十天,在上海拘束瞭數月,在船上同各色人種交際,又恢復瞭我的gaiety和abandon。12日上午上船,父親、母親、玉瑛送行,離彆時玉瑛所錶現感情的intensity遠勝我去颱灣,北平之行,使我非常難過。可是我的mind是soon distracted。她一時心靈的空虛還難填滿。

船十六日上午抵橫濱,都市中點綴著山林,加著深港的綠水,在[有]mist的早晨是很美麗的。居然有不少美國籍的日本人上船。碼頭上立著黑色瘦縮的男人,和服和洋服的女人。離日本後天氣漸熱,四五天來隻穿襯衫就夠瞭,晚上蓋一件浴衣。今天二十一日,明天上午就可到火奴魯魯(Honolulu, Hawaii),十數個留學生要結伴遊覽。

Meigs一路平穩沒有一些暈船的感覺,舒服遠勝去年北平之行,從沒有極度的搖動。三等艙雖都是兩層床,可是平日都在decõ上,或者lounge內,lounge內常演B級電影,如Tangiers(Maria Montez)和較好的Dorian Grayc。睡在我上層的物理係學生,去加州大學。每次看瞭,都覺得情節不能明瞭,英文程度不如他的還有,在床上看些英語週刊,高中讀本似的讀物。王玉書a的那個朋友到Pittsburgh一傢Seminary(神學院)讀神學,也不會和外國人講話。都是自費考取的,他們所費的一年不過二三韆萬元,確實便宜。

頭等艙內有錢端升教授赴哈佛教半年「中國政府」,他很不贊成讀小學校,我去美後也要更變計劃,最多在Oberlin和Kenyon讀半年,小學校生活雖或舒服一些,可是我未齣國已感到洗不淨的羞恥。Empsonc曾往芝加哥大學去過一陣,不知可否請他寫封介紹信,說明我的興趣和李氏奬金考選的事實。[此信]由你寄Oberlin College c/o R.A. Jelliffe(真立夫轉),我收到後同滬江成績單[一併寄]芝加哥大學申請,可趕得上二月開學。Carver(卡乃夫)那裏可託他接洽Yale,或者直接由Empson介紹適宜的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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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夏誌清先生的學術成就,我早已耳熟能詳,但一直覺得他的思想體係似乎存在著某種“不可觸碰”的光環。《夏誌清夏濟安書信集(捲一:1947-1950)》恰恰提供瞭一個機會,讓我得以窺探他思想形成初期,甚至是“未完成”時的狀態。我尤其看重的是,夏濟安先生作為夏誌清先生的重要通信對象,他在信中所扮演的角色。他是一位同行的審視者?一位思想的碰撞者?還是一位情感的抒發者?他們的通信,是否會展現齣一種“亦師亦友”的特殊情誼?我期待在這些書信中,看到夏誌清先生早期的學術萌芽,看到他如何從一個年輕的學者成長為一個具有國際影響力的文學批評傢。我同樣期待,能看到夏濟安先生在信中所展現齣的獨特視角和思想光芒,也許他也是一位被低估的優秀學者。1947-1950年,這是一個充滿變數和機遇的時期,兩位先生的通信,無疑會摺射齣那個時代知識分子的精神風貌和學術追求,以及他們如何在時代巨變的洪流中,堅持自己的學術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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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名文學愛好者,我總是對那個年代的青年知識分子充滿好奇。《夏誌清夏濟安書信集(捲一:1947-1950)》無疑為我打開瞭一扇瞭解那個時代的窗口。信件中,我期待看到的不隻是宏大的曆史敘事,更多的是個體在時代洪流中的細微掙紮與情感起伏。他們或許會對時局的變化感到迷茫,會對未來的前途感到焦慮,但同時,我也相信,他們內心深處一定燃燒著對文學的熱愛與追求。這種熱愛,或許是支撐他們度過艱難歲月的精神支柱。我想象著,在那些寫滿文字的紙頁上,流淌著他們對詩歌、小說、戲劇的理解與感悟,他們對不同作傢作品的評價,他們對文學創作的種種設想。我希望通過這些文字,能夠觸摸到那個時代青年人特有的理想主義和浪漫情懷,也能感受到他們麵對現實睏境時的堅韌與勇氣。精裝本本身就傳遞齣一種對知識的尊重和對經典的珍視,這讓我對接下來的閱讀充滿瞭期待。我期待在字裏行間,能看到他們如何用文學來理解世界,如何用文字來安頓自己,如何用思想來迴應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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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覺得,真正的學者,他們的思想不僅僅體現在Published Works,更會在私下的交流中展現齣更真實、更鮮活的一麵。《夏誌清夏濟安書信集(捲一:1947-1950)》正是我期待看到的這樣一本著作。它不是一本簡單的學術論文集,也不是一本傳記,而是一種更為私密的、直接的知識分子間的對話。我好奇的是,在沒有公眾目光的注視下,他們討論的尺度是否會更大?思想的火花是否會更加激烈?他們如何看待當時的一些重要文學事件?他們的觀點是否與後來公開齣版的著作有所不同?1947-1950年,這個時間跨度非常關鍵,它連接著戰亂的結束與新中國的建立,政治和文化格局都發生瞭翻天覆地的變化。我希望通過這捲書信,能夠更細緻地體察他們對這些巨變的反應,他們內心的思潮湧動,以及他們如何在這種變動中找到自己的學術定位和人生航嚮。精裝的設計,更是讓我覺得這是一本值得珍藏的、具有文獻價值的著作,它承載的不僅僅是文字,更是曆史的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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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捧《夏誌清夏濟安書信集(捲一:1947-1950)》,我懷著一種近乎朝聖般的心情。夏誌清先生,這位在華語文學研究領域有著泰鬥級地位的學者,他的思想和見解早已如雷貫耳。而夏濟安先生,雖然可能不如夏誌清先生那樣廣為人知,但作為與之並肩作戰的戰友,他們的通信自然承載著那個時代知識分子的風雲際會。這本書的精裝版,拿到手中就有一種沉甸甸的分量,紙張的質感,字體的排布,都透著一股嚴謹和珍貴。我期待著,在這捲發黃的信紙間,不僅僅是兩位先生的學術切磋,更能窺見他們年輕時的意氣風發,以及在那個動蕩年代裏,他們如何掙紮、思考、探索,為自己的文學理想和人生道路尋找方嚮。1947-1950年,這是中國近代史上風起雲湧的幾年,曆史的洪流裹挾著無數個體命運。我特彆好奇,在這樣的大時代背景下,他們的書信會展現齣怎樣的情感波動和思想深度。是激昂的對國傢民族命運的憂思,還是對文學前沿理論的深入探討?抑或是對日常生活細枝末節的溫情記錄?我迫不及待地想沉浸其中,去感受那份跨越時空的對話,去聆聽兩位先賢內心深處的聲音,去理解他們為何會成為日後那樣影響深遠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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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開《夏誌清夏濟安書信集(捲一)》,撲麵而來的是一種久違的、真摯的 epistolary 風格。這不是現代快餐式的即時通訊,每一封信都仿佛是經過深思熟慮,字裏行間飽含著寫信人對收信人最深切的關懷和最坦誠的交流。我尤其被其中蘊含的學術討論所吸引。在那個信息相對閉塞的年代,兩位先生如何進行前沿的文學評論?他們對西方文學的理解,對中國現代文學的評判,又有著怎樣的獨到見解?我仿佛看到瞭他們圍坐案前,一邊品茗,一邊揮毫,時而為某個文學現象爭論不休,時而又因某個觀點被對方啓發而欣喜若狂。這種純粹的學術探討,不夾雜任何功利色彩,隻為求真,為推動文學研究的進步,這種精神在當下顯得尤為珍貴。我希望通過這些書信,能夠更深入地理解夏誌清先生的文學批評體係是如何逐漸成型,他的那些經典論斷是如何在反復的思辨中孕育而成。同時,夏濟安先生的角色也並非僅僅是記錄者或附和者,我期待他在信中展現齣的獨立思考和批判精神,能與夏誌清先生形成互補,共同構築起一個更加豐富立體的學術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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