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語
《週末飲茶》行到第二期,如嬰兒蹣跚學步,步步不易。文藝出版從來艱難,自資文學雜誌恐怕更甚。《飲茶》編委會僅六人,每人均有正職,工餘時間義務處理。我負責部份整理校核,另有幾位編輯分工校對,剩下工作以及費用全由主編黎漢傑包底。由籌備至今,時約一年,我總諸多不安,一時擔慮存貨壓倉,一時憂心稿件不足,一時又覺內外工作困身,甚沒意思。
幸蒙各方文友憐惜,不吝賜稿,願意跟我們幾位每半年飲茶一次。今期除原有專欄「茶聚大家談」、「紙式小情書」、「從歷史看香港文學」、「吳尋張跡」外,新設蕭欣浩博士的「寫得有滋味」。以字談食,筆杆能作筷子,雙目可當味蕾,讓《飲茶》的餐桌更添一道名菜。
接洽文稿時,喜見新知舊雨。遇有不少鼓勵支持之語,網絡匆匆,未能一一細談道謝,在此衷心謝過。散文部份,香港兒童文學家何紫先生的女兒何紫薇女士年前意外發現父親未曾結集成書的作品,慷慨投予《飲茶》,萬分感激。這八篇作品均關於昔日灣仔,或抒情或記事,對香港文學或地方歷史的研究者而言尤其珍貴。
我與黎漢傑認識已有八年。這些年來不止一兩次跟他動真氣,心裡暗擱狠話,忖度從此生死不相往來。我們的友誼小船總是說翻便翻。現在還沒有翻成,便借這個地方、佔他的地盤說他幾句。
自他成立初文出版社起,便時時自稱「生意佬」。我總笑罵這是騙子說話。成書於漢代的《大戴禮記》引時人諺語:「聽言之道,必以其事觀之」。初文屢屢復刻經典,如六十年代慕容羽軍的《海濱姑娘》、龍人等十人合集的《戮象》、七十年代沈西城的《梅櫻集》、羈魂的《藍色獸》等;亦有廣查舊報紙雜誌,為前輩搜集整理四散作品,有些文章因時代久遠,作者早已忘記,再見時是何等驚喜,這類出版書籍如馬覺《昨夜風未冷》的「補遺」、梓人《長廊的短調》、施友朋《野村雜話》等。這些於研究傳世自然有益,但於生意似乎就不能說是吃香。
又如本年初出版的《香港文學書目續編 1996-2016》,上承一九九六年青文書屋的《香港文學書目》,往下羅列二十年間香港文壇各種文類的代表作品,並附簡介封面。這類文獻目錄學的整理工作,極有意義,但過程必然繁瑣單調,兼易對外有所得失。尋常文學愛好者,未必有興趣;研究香港文學者,便是每人手持一本,又能是多少?
他曾提到香港商務印書館的十二卷鉅作《香港文學大系 1919-1949》,說唯有大型出版社才能動用如此財力人力,承擔龐大風險,為早期的香港文學理一條脈絡。如今初文出版文學書目續編,規模雖小得多,時代也有異,但本心卻是無二。
文學是以血為燈油、以肉為燭台的路。創作者活生生掏心挖肺。作編輯的、作出版的,珍而重之雙手捧接,一邊細心輕拭包裹,一邊掃除路上塵埃。只願這些心血能多幾人見到、能在路上走長一點。
行筆至此,格子終於爬夠。下期有緣再見。
梁穎琳
二〇二二年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