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生命中有舞蹈,那麼大可以放心過你的人生不怕無聊(當然也會比較健康),因為無論哪種舞蹈,永遠也沒有完全學會的一天,首席芭蕾舞者登颱前熱身,跟我這種貨色上的課一樣,都是從同樣一套Plie (蹲)開始。我從很小的時候就從舞蹈課上明白瞭「知行閤一」的睏難;首先在腦中理解這個動作,但是腦子跟身體是很有距離的,理論上明白身體並不一定瞭解,雖然不斷被老師糾正,但每次坐還是每次錯,這時有的舞者會說;It’s not in me yet.──這動作還沒變成我的一部分;終於,身體學會之後,練習還不能停,將腦袋的記憶轉化成舞者所說的「muscle memory」,而這份肌肉記憶,一旦停止練習,馬上就會退化,所以很多懷孕的舞者都挺著肚子繼續練習,直到看來隨時會在教室裏臨盆為止。
也在這個九月裏,我傢來瞭一位法國舞者室友Sarah。我赴考的當天早上醒來,在餐桌上發現她留的字條:「Good Luck for your exam Nadia! Merde!!」Merde我是看得懂的,就是法語的「Shit」,當然以為她這是在加強語氣,後來聽到New York City Ballet 舞者登颱前也在後颱說「Merde」,纔發現這是芭蕾舞界不成文的規矩,上颱前預祝「Good Luck」的意思。十月,Sarah從海邊騎單車迴傢的路上跟車擦撞,駕駛滿懷歉意(也滿身大麻味),她的右手小指骨摺、無名指脫臼,因為新作品有大量地闆動作必須用手撐,不得已她隻好退齣排練,準備暫時迴法國復健(因為法國跟颱灣健保一樣便宜啊)。
穿褲子的雲還緻力於跟美麗舞者結婚,而且要最優秀的舞者,他一生結婚五次(其中一次無法律效用),每一任妻子都是舞颱上的超級巨星, 他最後一任妻子是女神級的芭蕾舞者Tanaquil Le Clercq (暱稱泰妮),一九五六年,小兒麻痺疫苗纔剛發明兩年,沒有接種過疫苗的泰妮,在北歐巡演的途中發病,隨即被送進當時的治療器材『鐵肺』這種很像太空艙、沉重冰冷的密閉金屬體,以幫浦抽吸空氣,幫助肌肉萎縮的病人被動呼吸。當時泰妮二十七歲,她人生最後一場錶演跳的是「天鵝湖」。在小兒麻痺還會緻死的年代,她保住瞭性命,但進食等生活起居都需要護士幫忙,她漸漸接受瞭事實:她不但不能跳舞,連走路都不可能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