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賭鬼的後代 《賭鬼的後代》這本書名取自魏廷朝的書稿,他自嘲曾祖父嗜賭如命,以緻被逐齣傢門,傳說因此發憤圖強,在龍潭重建傢業。傳到父親這一代,基因作祟,再次成為賭鬼,這迴賭的不隻是傢産,連國傢都賭,甚至將長男取名為「顛覆朝廷」的「廷朝」。
魏廷朝從小目睹父親什麼都賭,且每賭必輸,對於賭錢深具戒心。然而遺傳「賭博基因」的魏廷朝終究還是涉賭,但他與曾祖父、父親賭的不一樣,他賭的是朝代、是自由、是性命,因此無愧於「賭鬼的後代」。
十八年前,魏廷朝在晨跑中突然離世,無緣見證政黨輪替、朝廷顛覆,留給眾人無限遺憾;十八年後,政黨再次輪替,魏廷朝的遺孀張慶惠女士收錄他的書稿,並邀請熱心人士整理編撰史料完成這本迴憶錄。我引述十八年前在他的紀念文集所寫的追思文章,一字不改,作為本書的序文。
魏廷朝先生,一生淡薄名利,對於富貴權位,完全不在意,他所關心的是颱灣的政治改革與民主的發展,為瞭這個理想,他三度被關進國民黨的黑牢,人生的精華時刻,近十八年在監獄中度過。人無不稱他是『颱灣民主鬥士』、『完美的人格者』。
在學生時代,魏廷朝的樸實好學就令人印象深刻,在艱苦的環境中,他取得瞭傲人的學曆,卻為瞭知識分子的良知與堅持,拒絕唾手可得的利益誘惑,即使因而睏頓一生,卻不改其誌。
為瞭實現他心目中的理想,雖然外受國民黨的迫害,內受同誌的排擠,他依然泰然處之,讓所有認識他的至親好友,心疼感動,這樣一位人格者,不僅在現今的颱灣難得一見,即使在全世界也找不到瞭。
他的忽然辭世,讓人無限的痛惜和懷念。他所遺留給人間的,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完美的典範。
彭明敏 二○一七年九月一日
序
硬頸的人格者──魏廷朝 魏廷朝先生,是颱灣客傢人硬頸精神的實踐者,更是颱灣民主運動的人格者。距離他的驟逝,已將近十八年。然而他的不畏強權的硬頸精神與不問名利的風骨,成為颱灣民主化曆史上重要的精神資産。
魏廷朝先生在一九三六年生於桃園龍潭,生於日治時代的他,經曆過殖民統治的壓迫,也見識瞭戰後國民黨政府的獨裁與腐敗。靠著自學苦讀,魏廷朝先生考上瞭第一誌願颱灣大學法律係。在颱灣大學求學期間,深受校園中自由學風的影響,點燃他內心挑戰威權的熱火,也認識瞭改變他人生軌道的教授彭明敏與同學謝聰敏。
一九六四年,他與彭明敏教授和謝聰敏先生所共同撰寫的《颱灣人民自救運動宣言》,是石破天驚的曆史文件,戳破「反攻大陸」的神話,號召颱灣人民挺身反抗國民黨政府的獨裁統治。這是在一九六○年「雷震案」之後,以公開的方式對於國民黨政權最大的挑戰。當局發現後,三人立刻遭到逮捕,魏廷朝先生被判八年有期徒刑,這是魏廷朝成為政治犯的開始,這一年,他隻有二十八歲。
《颱灣人民自救運動宣言》一案引起國際矚目,國民黨政府在國際壓力下,將彭明敏教授特赦,謝聰敏先生減刑為五年,魏廷朝先生減刑為四年。然而,齣獄後沒多久,又在一九七一年被國民黨政府誣陷策畫爆炸案,再度入獄。一九七九年,《美麗島》雜誌創刊,魏廷朝先生擔任執行編輯。《美麗島》雜誌是當時黨外運動最具影響力的雜誌之一,魏廷朝先生發揮他深厚的文史底蘊與法學素養,擔任《美麗島》雜誌執行編輯,並撰寫社論。一九七九年「美麗島事件」之後三度打入黑牢。
魏廷朝「三進宮」總計起來,為瞭反抗威權政府,追求颱灣的民主自由,代價就是在黑牢度過十七年又一百天。
颱灣能走嚮民主,靠的就是民主前輩們大無畏的勇氣,前僕後繼地挑戰威權統治,感動無數的颱灣人民,讓當權者不得不改革體製,迴應民意。魏廷朝先生,就有著這樣的勇氣,不計代價,為瞭颱灣民主而犧牲瞭十七年又一百天的青春歲月。
然而,如此勇敢、堅毅的民主運動者,私底下其實是個憨直、豁達的人。第三次齣獄之後,江蓋世前議員曾問他:「國民黨前後三次,關你十七年多,你恨他們嗎?」魏廷朝先生迴答:「參加政治活動的人不應有恨。」
雖然說沒有恨,而這樣的代價是生離死彆的椎心之痛。魏廷朝第一次坐黑牢時,父親魏維崇過世,國民黨政府不讓他迴傢奔喪。第三次坐牢時,母親也過世瞭,纔讓他帶著手銬、腳鐐迴傢奔喪,在母親靈前,彎身下跪,跌倒瞭好幾次,纔完成心願。一旁的親友,目睹此景,莫不心酸。
魏廷朝的妻子張慶惠女士,她的默默承擔,可以讓我們從另外一個側麵看到,客傢女性的堅毅精神。一九七七年,她在內壢國中擔任老師,她在安穩平淡的工作之際,選擇瞭嫁給魏廷朝,這個憨厚正直的政治犯。命運的劇本,安排瞭一位樸實堅毅客傢女性,伴他一生。
那個年代,選擇嫁給一位政治犯,而且是兩度入獄「不肯悔改」的魏廷朝,真的把苦難攬在自己身上。一九七九年,新婚沒多久,美麗島事件爆發,魏廷朝三度入獄,判決六年,實質坐牢七年六個月。張慶惠身兼父職,奔波於工作、傢庭與黑牢的探視之間,丈夫坐牢,子女年幼。在生命的幽榖中,我們看到張慶惠不屈的韌性,默默承擔風霜。魏傢的孩子魏新奇、魏筠,從小就知道什麼是反抗的代價,因為他們的生活,就是從這裏開始。從傢庭的側麵,印證瞭硬頸精神的不易。
魏廷朝先生,正如同他的名字「顛覆朝廷」。用盡生命,天生反骨,反抗威權,執著民主,我想是源於颱灣客傢人數百年來在颱灣這塊土地一脈相承的「硬頸」精神。
政治上的堅持,與生活上的隨和,是多大的反差。一生淡薄名利,笑看恩仇的個性,讓他隻求付齣不求迴報。稱他為「完滿的人格者」,魏廷朝先生當之無愧。
桃園市長 鄭文燦 二○一七年九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