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總是免不了死亡
路走到最後總是要放下一切
人的生命漸漸步入凋零、褪色、甚至死亡
但生命消逝前
總是有那麼一些動人的場景
讓人難以忘懷……
小時候阿公總喜歡牽著我的手,帶著我到距離最近的雜貨店挑我最喜歡吃的糖果,玻璃罐裡糖果上的甜粉閃爍著,好像阿公在我的心中永遠是那顆耀眼的小太陽,給我溫暖。小時候的我沒有生與死的概念,總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不停地延續下去,所有的一切會這樣安然地持續走下去。我從沒想過阿公會老、會生病、會死亡,終有一天,他會放開我的手,離開我到另一個世界。
阿公是國民黨的支持者,只要看到電視上有國民黨的新聞,總是會笑嘻嘻地,此時,我就會揮舞著國民黨黨徽的小旗子,站在高高的圓凳上,大聲喊著「國民黨,凍蒜!」,阿公就會發出嘻嘻嘻的笑聲。每當聽到他的笑聲,我的心情也會跟著變愉快。
有一天,阿公肚子不舒服被緊急的送到醫院,護士幫他抽血,幾個小時後,檢查報告出爐,阿公被宣判是第二期大腸癌,一顆大腫瘤長在他的身體內,必須緊急做放射性治療。從那之後他開始住院,不能吃他最喜歡的食物,每天到診療室進行一連串的放射性治療,每次治療完出來,他的臉色慘白,雙頰憔悴,有時甚至會嘔吐,還開始掉髮……我心中那顆小太陽所散發出的溫暖似乎早已被無情的治療熄滅。
治療了幾個月後,他終於再也無法負荷每天日復一日的化療,最後昏迷躺進加護病房,看著罩著氧氣罩的他,微弱的呼吸和不斷降低的血壓值一絲一絲都牽引著我的心。醒來後,他無法說話,連看似生活中簡單的小事都需要阿嬤幫忙,他無法動彈地躺在病床上。有一次,他想喝牛肉湯,但因為癌症的關係,消化系統已經變得不好,只能被迫吃著他不愛的糙米飯。在累積幾個月連頓飯都無法開心吃的憤懣之下,他大力地把碗丟到地上,碗裡的飯撒了滿地,阿嬤不發一語地收拾一切,伴隨眼淚從她的臉頰滑落,她吞進所有阿公的不快,在治療的過程中默默地守在阿公身邊,現在的我知道她當時內心一定飽富煎熬,只是當時我還小、懵懵懂懂,只能靜靜地坐在一旁,什麼忙也幫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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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第一次進去看他,進去加護病房前,必須穿上隔離衣、戴上口罩。推開門,看著病榻上的阿公,我的心好似被烏雲蓋住,灰濛濛的,小時候,不懂得什麼是心痛,長大了,我知道那是心碎和不捨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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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後,阿公在某日的半夜走向死亡的道路,什麼都沒有遺留給我們。
葬禮那天,我們被長輩要求穿上黑色衣服和褲子,帶上麻布、別上別針,然後直直地站立在阿公的棺木前。時間一到,大家往前望著靜靜躺在冰冷棺木裡的阿公,所有的人都落淚了,我的眼眶也濕了一片,但那時候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樣,只覺得想要流淚。長大後,我才知道人之所以會流淚,是因為悲傷或是感動觸碰到心底深處,我想,那時候的眼淚應該是對於阿公的不捨吧?儘管已經距離我好久好久之前,阿公的影像在我腦海也漸漸模糊,但至少小時候為了讓阿公開心,逗趣地在圓凳上喊著那些話,我很確定做那件事是為了獲得阿公的笑容。
我常常在想,如果沒有做那些放射性治療或化療,他的身體不會受到那些折磨、不用吃許多大大小小的藥丸,也不用整日都躺在病榻上等著護士抽血吊點滴、每天重複同樣的行程,阿公或許能在最後的日子裡,找回過往的生活趣味並交代他想做的事,和他最愛的孫子孫女們,分享以前的故事,好讓我們之後流傳下去吧?而我們也能把握與他相處的時間,告訴他我們都很愛他,至少他不是一個人面對死亡的恐懼。這段路程上,有我們陪伴他,他可以隨著自然的定律靜靜地步向死亡……
阿公已經不在人世了,他的心願靜靜地躺在冰冷的骨灰罈裡,我無法挖掘也無從得知,只能每次在節日前,摸摸他的骨灰罈,和他報告我最近的近況,並請他保佑一家人平安。
以病人為中心的人性化醫療服務,近年來在醫學教育領域中,是一項重要的思考議題。如何將醫療行為由病人的生理照顧延伸至其心理、社會及經濟層面之關懷,是對醫學人文教育的一大試煉。
集結多篇醫學人文推廣教育——「敘事醫學閱讀反思與寫作」相關課程作品,藉由生命故事的閱讀與書寫,重新檢視與理解病醫關係,同時藉由解構(檢視、分析)與建構(理解、詮釋)敘事醫學的歷程,讓醫護人員開始學習如何關懷他人。透過反思及回顧自身經驗,重新認識自我,進而找出其職場定位與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