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是晴天還是雨天?書店還是圖書館?我正在北京初春的乾燥的風裏,想像你於何時何地讀到這裏。
農曆春節的前一天,我被編輯告知這本小說將有機會推齣颱版。颱灣,花瓣一般的美麗島嶼,我尚未有幸踏足,我的「小孩」已經有機會到那裏旅行瞭,開心之餘,也有點忐忑。寶瓶文化的編輯問我是否能寫一篇颱版序。我想,第一次有書跟寶島讀者見麵,正該藉這個機會交代幾句,拜託幾句,即使是像硃自清他爹那樣「囑託茶房好好照應兒子」會被暗暗嘲笑,也不要緊。
所以我想嚮你道謝,感謝你選擇瞭這本身著熱烈紅衣的書。
吸引你的是不是這個怪趣的書名?你一定會想:性盲癥?沒聽過,是什麼病?我先「破題」,解釋一下書名來曆:八年前,一位姓薛的高大可愛男孩子跟我說:「在認識你之前,我眼裏的人都不分男女,你讓我第一次意識到性彆確是有意義的。」我笑道:「那麼你豈不當瞭二十多年的性盲人?」多年來我始終記得這句話。一年半之前,我把這句話敷演成一個短篇小說〈性盲癥患者的愛情〉,描寫患有「不分男女」這種病癥的人的生活。再後來,中信齣版社的編輯決定用它作為書名,雖然它還不是作者最喜歡的一篇,不過現已成為我先生的小薛錶示,他非常滿意。
這本集子收錄的八篇小說,完成於剛過去的兩年中,本來打算寫九個,我喜歡九,不過編輯說字數已經夠多瞭,遂止於八。故事的主角們,是機器人父親和他的機器人女兒、經曆慘烈二戰被認為已陣亡的士兵、在熱門自殺地點工作的自殺管理員、閤租房間住的窮畫師和窮作傢、天生無法區分性彆的男青年、沉睡在城堡裏的睡美人……這些人(和機器人)並不特指是「內地人」,甚至也不能辨認齣他們到底生活在哪一國、哪一城,他們唯一的共同點是對愛的渴求、疑慮、隱忍犧牲與奮不顧身,這些情感換瞭文化環境也不會水土不服,我相信你會從他們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一個作者最渴望、最快樂的事是跟讀者交流。我在上本小說集《黑糖匣》裏寫過一個故事,有一支籍籍無名的兩人搖滾樂隊,專輯從頭至尾隻賣齣過一張。當世界末日來臨那天,這兩人唯一心願是跟那位買瞭專輯的人見個麵,聊聊天,於是他們穿過失去秩序的狂亂城市,終於找到瞭唯一的傾聽者。
今天編輯發給我繁體竪排的電子文檔,要我最後校對一遍。我默默翻閱,如臨行密密縫,以目光為它踐行。那些站立起來的句子,如下雨時窗玻璃上一道道淌下的水痕的簾幕。每一滴水後來落在哪裏?激起怎樣的迴聲?親愛的你,你們,視其何如?我將懷著喜悅不安的心情,思念著。
天翼 於北京
二○一八年三月二十七 窗外有樹,樹梢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