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三
且帶熱心走過冷酷世間──《柴山少年安魂麯》新版自序 還記得遠在高中的某一個夜晚,我隨著曾是同窗的C來到瞭港都某個荒僻角落的公寓住處。C和他的幾個朋友住在這裏。他離開瞭傢,白天在某職校上課,夜晚則在一些聲色娛樂業的場所打工、賺取生活費。那天晚上正好另一群訪客先到瞭,似乎是打工地方的同事,也是類似背景的朋友,男男女女擠在那個斑駁著牆壁的房間。那房間裏的床鋪缺乏床墊,床闆的木皮也有好幾處剝離。角落的一颱十四吋小電視很不規則地閃著雜訊。這群朋友用一種誇大的姿態笑鬧著,喝酒、抽煙、講著荒誕的笑話。C對著他的朋友介紹我,用自豪的口吻說我是他最要好的小學同窗,也是他一輩子所結交過最優秀的朋友、當前正在最好的市立高中讀書。他們用敬酒來歡迎我,而我像啞巴一樣,說不齣任何一句話。那個晚上寒風微雨,C對我聊起很多生活的艱難與鬱悶。在道彆之前,他很勉強地開口,嚮我藉瞭機車需要加油的錢。我還記得,那個晚上,我一路流著眼淚迴傢。
說起來,我對C有一種很深的感激。小學畢業,我們上瞭同一所國中。我很幸運地就讀瞭當時的升學特A段班,而C則在B段班就讀,屬於被教育放棄的一群。他差點無法畢業。我們因為「會讀書」和「不會讀書」,人生的青年階段有瞭極大的落差。但他沒有因此而對我有異樣眼光,也沒有因此而和我疏遠,且時常主動地來找我聊天。我們的互動稱得上頻繁,要一直到我北上就讀大學之後纔漸漸疏少。是C讓我理解瞭社會這一群人的生活,以及一定程度地感受到瞭他們的心聲。我甚至覺得,C對我據實以告的開放胸懷,可說是非常慷慨的吧!也因為對他的感念,當我真正有能力寫比較長的故事的時候,我知道,我也許應該試著寫寫他們。這樣,也就有瞭在您眼前的這篇小說。
當然,《柴山少年安魂麯》的故事脈絡純屬虛構,然而,它所描寫的,是一個非常殘酷的真相。這是我最初的一部長篇小說,也是我的第一部齣版品。我在一九九七年春天完成它,當時隻是個二十齣頭歲的碩士學生,而它齣版之後,我竟再也沒有勇氣讀它。這麼一轉眼,也已經曆瞭二十個寒暑。如今藉著再版的機會鼓起勇氣重讀,我很慶幸,當年的我並沒有寫下會讓今天的自己後悔的文字。這篇小說確實把我印象中的某個時代的高雄風土人情保留瞭下來,而更重要的是,它所展現的青少年現象依然存在,依然需要你我和整個社會,用最大的悲憫心腸來關心它!
《柴山少年安魂麯》也在很大篇幅描寫瞭罪惡的這個題材。在落筆當時,我還未有真正的信仰,故對於人的罪惡是一種經驗麵的認識,而如今,我從自己的基督教信仰體驗當中,察知身而為人,皆難以逃離罪的責罰,這已經轉變成一種信仰麵的體會。就像聖經的羅馬書3:23所說:「因為世人都犯瞭罪,虧缺瞭上帝的榮耀。」但我的信仰並不是教我因此而對我自己、以及對於這個充滿罪惡的冷酷世間絕望,而卻是正正相反。我的信仰教導我,因為這樣,更要時時察覺自己的罪惡,並在自己的罪惡裏悔改,在體會自己對於罪的無能之處,看見基督救贖的恩典。每個基督徒都很清楚,這個救贖、赦罪的恩典,不是人自己的能力就能成就,而是從信靠基督而來,是因信耶穌而白白得到的。重讀瞭這篇小說之後我想著,假設今天的我重寫這部小說,在罪惡相關段落的處理上應該會有不同吧!但我一點也沒有動念要改變它。至少,罪惡的真相就是這樣的,真實麵對它,是讓你我走上信仰道路的第一個腳步。但這隻是開始,後續也唯有信仰,纔有辦法讓我們帶著熱切的心腸走過這個冷酷世間吧!
這部小說是我二十年前踏入文壇的問路之石,當年它是投稿給宋澤萊先生所主持的《颱灣新文學》雜誌,若非宋澤萊先生的鼓勵,這篇小說是斷不可能會齣現的,當然,也就更不會有我日後的其他文學。所以重新齣版之際,我要再一次錶達對他的感謝。此外,自《柴山少年安魂麯》齣版的這麼多年來,前衛(草根)齣版社林文欽先生待我像是傢人般的照顧與支持,也讓我銘感五腑。這次《柴山少年安魂麯》的重新齣版,也要特彆謝謝編輯清鴻的努力和高雄市文化局的協助。最後,感謝這麼多年來在我文學路上鼓勵我的親人和朋友們,我無法在此一一寫齣您的名字,但我把這樣的謝意深深地刻在我的心版上。感謝讀者朋友們。願您們都平安!
鬍長鬆
二○一六.十二.三 於打狗內惟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