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不扁的玫瑰:一位母親的318運動事件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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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描述

「壓不扁的玫瑰」曾是楊逵名作的篇名,象徵著在日本軍閥鐵蹄下的颱灣人民的心。楊逵寫作此文時,正被國民黨政權囚禁在綠島監獄中,但就如原篇名〈春光關不住〉所揭示的,即使身陷囹圄,人的心靈與意誌仍可超越禁錮。而楊翠的《壓不扁的玫瑰》,則是寫於兒子魏揚直麵國傢暴力的318運動期間。從楊逵到楊翠,從〈春光關不住〉到《壓不扁的玫瑰》,這座島嶼上的統治者幾經更迭,但不變的是颱灣人民對自由的追尋與渴望,以及文學在絕望和睏頓中所展現的非凡力量。

  本書第一部「運動事件簿」,以日誌形式依時序記錄對318運動的觀察及反思。作為運動青年的母親和老師,楊翠凝視著摯愛的兒子與親近的學生,在這場風起雲湧的運動中如何不懈奮戰與迷惘受挫,並深刻省思瞭運動中被遮蔽的重要議題,諸如媒體操演與輿論生産、運動傷害與療癒、運動的多元性與異質性等。

  第二部「傢族記憶與傢庭支持」,記述瞭傢族成員如何前僕後繼地投身社會抗爭。楊翠從兒子魏揚身上看見祖父楊逵的理念與實踐,而魏揚所遭遇的國傢暴力也讓她憶起1988年520農民運動時的切身經曆。盡管伴隨318運動而來的各種傷害,讓挺過威權時代的傢庭再次遭逢日常生活的淪陷,但傢人間的溫柔守望卻也是對運動青年的最大支持。透過跨時空的迴憶與連結,汲取瞭繼續反抗的力量。

  第三部「書生論政」,藉由七篇擲地有聲的論述,展現公共知識分子的良知,以及走齣學術象牙塔、直麵社會重大議題的實踐能力。兩代讀書人抱著「寜做烏鴉,不當喜鵲」的心誌,勾勒齣對颱灣未來的想像與期許,並勇於辯證反思社會運動的成敗,期望在社運的張力中激盪齣更深邃的討論,開啓更寬闊的對話空間,也為這塊土地創造更加紮實穩固的運動條件。

名人推薦

  透過文字,透過楊翠這位母親的筆,讓我們投注目光於曆史大事件中的個人,他內心的拉鋸與抉擇,傢人的疼惜以及惦念,那是大事件中的悄然哀矜,那也是文學藝術最深摯的淨化作用。——平路(作傢)

  經曆幾個月瞭,那場驚天動地的太陽花運動,恍惚迷離,像一場夢,似幻還真;而藉由楊翠和魏揚這些倉皇揪心的文字,它彷彿又迤迤邐邐迴來瞭,夾帶著批判和反省。書裏記錄瞭運動前後的種種,迴顧與瞻望,投入與逸齣;小自對貓狗的疼惜,大至對颱灣前途的關心,楊翠以母親的情懷,絮絮叨叨,不但和兒子魏揚對話,也和整個體製對話,甚至跟自己對話。——廖玉蕙(作傢)

  楊翠,完成瞭已漸軟弱的我做不到也不想做的事;那段時日,我能做的隻是提醒她早點睏息、來喫飯食。感謝上天,賜予楊翠來到颱灣的生命之中,但我寜願她就隻是一位在稍微正常、成熟一點的國傢社會之中,能夠歡喜生活、快樂度日、清心瞇笑的女子。——魏貽君(國立東華大學華文係副教授)

  這迴「太陽花運動」已然燎原為社會各階層的動員行動,包括一般父母傢人。一嚮深潛文學文化研究的楊翠,以母親身分現身。「為母最強」,楊翠做瞭例證。楊翠投入救援,直接動因是保護愛子,其深意是:這塊土地震盪瞭──因為,母親就是大地化身。——李喬(作傢)

著者信息

作者簡介

楊翠

  
人格分裂的五年級生,不斷擺盪在兩極之間的天秤座。紫微命盤中的陰陽背反,光暗同源。成長在極具浪漫主義美學的一九七○年代,總是遊移於天秤兩端,在隨興流浪與安居母鄉之間,交替兩張生命地圖。最大的願望,是去一個不知名的異地乘坐火車,一個人漫無目的旅行。然而,比起旅行或流浪,更想找一塊安居地,安養蒼老疲乏的靈魂與軀體。對於這個冷暖人間,也總是交替兩種心情。總是想要轉身離去,告彆一切,以孤獨餵養自己。卻又在每一個當下,更深,更用力地,走進這個世界。

圖書目錄

推薦序(一):太陽花.母親(李喬)
推薦序(二):挺起長矛衝嚮風車(廖玉蕙)
推薦序(三):動情的敘述,珍異的視角(平路)
推薦序(四):我們的寜願,可被聆聽?(魏貽君)
自序:謝謝你曾經那樣守護我

第一部  運動事件簿
運動事件簿(一):運動初發
運動事件簿(二):行政院事件
運動事件簿(三):後行政院時期
318運動大事記

第二部  傢族記憶與傢庭支持
魏揚與楊逵
親情篇
母子對話錄

第三部  書生論政
新的政治經濟想像,從反服貿一戰開始
三一八的榮光之後:立院佔領行動的侷限與未竟
高潮過後,戰鬥開始:我們需要兩種社運
開花放火:「太陽花革命」的幾個觀察
構築「自由年代」的夢願:魏揚與「黑色島國青年陣綫」的實踐
公民起行,守護民主:我對「太陽花運動」的幾點觀察
一個運動青年母親的心事,兼緻所有運動青年

附錄
敬魏揚/陳宥霑
寫給妳,我生命的導師,楊翠/張瑛姿
我這樣守護我的兒子魏揚/李宜蓁

圖書序言

推薦序

挺起長矛衝嚮風車 廖玉蕙


  鞦日裏,捧讀這樣的一捲文章,心情驀地激動瞭起來。

  經曆幾個月瞭,那場驚天動地的太陽花運動,恍惚迷離,像一場夢,似幻還真;而藉由楊翠和魏揚這些倉皇揪心的文字,它彷彿又迤迤邐邐迴來瞭,夾帶著批判和反省。書裏記錄瞭運動前後的種種,迴顧與瞻望,投入與逸齣;小自對貓狗的疼惜,大至對颱灣前途的關心,楊翠以母親的情懷,絮絮叨叨,不但和兒子魏揚對話,也和整個體製對話,甚至跟自己對話。

  迴想我跟楊翠首次見麵,距今已是四十多個年頭瞭。當時,我在《幼獅文藝》打工,奉主編之命前往東海花園採訪楊翠的阿公楊逵先生,在大鄧伯花迎風搖曳的花架下,當時猶然稚齡的楊翠就睜著一雙大眼坐在小闆凳上靜靜聆聽,我後來常戲稱當時的楊翠「還是個流著鼻涕的小女孩」。那次去採訪瞭楊逵先生後,洋洋灑灑寫完採訪稿,卻基於某些禁忌,有疑慮的部分都被主編刪削殆盡,讓我感到萬分挫摺,也深覺對不起楊老先生一整個午後的懇談。於是,在寄奉刊登瞭採訪稿的雜誌的同時,我給他老人傢寫瞭封信,深緻歉意。

  在那之後的二十多年,我和楊翠再度邂逅,這迴,輪到她為颱中縣文化局委託案來採訪身為颱中縣籍作傢的我。詭異的是,這次楊翠特意北上到寒捨的採訪,竟然在返迴颱中的途中,發現錄音帶完全空白,一句也沒錄到。這迴,換成楊翠用電話跟我緻歉,這真是「一報還一報」瞭,人生緣會真是奇特。

  當時,在給楊逵先生的緻歉信裏,我寫瞭:「為瞭某種不得已的因素而無法原文刊登,希望多加擔待。下次迴颱中時,再當麵請罪」之類的話,沒料到這封信連同其他的幾封給彆的作傢的信全被在警總任職的一位瘂弦主編的學生影印瞭,並在信中某些敏感字句旁塗抹瞭鮮艷的紅綫寄迴社裏﹔他警告主編要約束我這位「天真」的編輯,不得狂言妄語,否則難免牢獄之災,這是我首次見識瞭警總的文網之密及白色恐怖的可怕。

  其後,我離開雜誌社,進到軍校教書。那年,我邊教書,邊念博士班。一日,在紅學大師潘重規教授的課後,大夥兒打開電視機,電視上齣現立委跳上議事桌扯掉麥剋風的畫麵,我們看瞭驚心動魄,潘教授卻神情怡然地說:「若要讓既得利益者釋齣利益或權力,沒有用非常的手段是萬萬行不通的!」我瞿然大驚,心裏恍似有瞭那麼點什麼東西被啓發瞭!

  過沒多久,萬年國代成為曆史;解除戒嚴;開放黨禁;國會全麵改選;釋放政治犯……在反對運動者的努力與全民的期待下,一樁樁、一件件的保守或不公不義都日趨閤理,我當初的疑懼纔逐漸冰釋。傳統的勢力永遠存在,看似牢不可拔,卻也輸給瞭改革的毅力;而在前人的努力下得到的成果,似乎並不為所有人所記憶,但走過歲月的我是記得的。我曾在軍中這個巨大的謊言機器裏待過十九年,脫身齣來後,嚮前瞻望並迴頭審視,除瞭欽敬那些先知先覺者,慚愧自己的後知後覺外,也慶幸我還沒有不知不覺,但我仍刻意和所謂的反對運動保持距離。

  又過瞭幾年,因為同是颱中老鄉,楊翠還是我颱中女中的學妹,我們略略有瞭交往,但真正相處的時間並不多,我隻覺她天生一種小女子的嬌憨,非常浪漫可愛。後來,我們有機會一起到緬甸觀光,日遊夜談,彼此纔有更多的瞭解。當時,楊翠還帶著神情略顯恍惚的母親同往,迴程時,我們比鄰而坐,有瞭機會深談,也纔瞭然白色恐怖的陰影如影隨形,身為楊逵傢族的成員背後不足為外人道的心酸。

  可能是涉世日深,對人世的理解越甚,也可能是像楊翠這樣的朋友的潛移默化,我開始發現我以前的生活過得實在糊塗,也逐漸憬悟:文學裏的文字斟酌、情節鋪陳、結構設計都隻是其次;不管是閱讀或寫作,都應該是用來幫助我們建構自己的人生,它是要讓生活變容易的一種思考過程。我想起曾經看過的諾貝爾文學奬得主——祕魯的尤薩(Mario Vargas Llosa)在《給青年小說傢的信》裏說的幾段話:

  編造故事的早熟纔能,即作傢抱負的起點。它的起源是什麼呢?我想答案是:反抗精神。……重要的是,對現實生活的拒絕和批評應該堅決、徹底和深入,永遠保持這樣的行動熱情——如同唐吉軻德那樣挺起長矛衝嚮風車。……優秀文學鼓勵這種對現實世界的焦慮,在特定的環境裏也可能轉化為麵對政權製度或者既定信仰的反抗精神。

  經過大半生的努力,我過著退休後的好日子,有屋、有車、有子、有孫,但我也知道,若沒有努力督責,不但我的小孫女將來日子不好過,我今生的努力也許也將泡湯。

  無論如何,如今身為職業作傢的我,不想隻躲在書房裏用著華麗的辭藻設想或編造人生,或慶幸終身俸保障瞭我的餘生;我得用腳站立在真實的生活裏,體切地感受吃苦的人過著什麼樣的生活並將心比心。隻有幸福的人也一起下去努力,纔能得到長久的幸福。而不管文學或文學教育都不止於文字或教室內,我於是開始跟著吳晟撰文反國光石化的興建;跟著楊翠參與瞭我人生當中的第一場反核遊行,接著是華光社區的拆遷的抗議,再來是帶著小孫女為洪仲丘事件走上凱道。

  當太陽花運動展開時,外頭的世界已整個變得沸沸揚揚的,課堂上,師生同等張惶;課堂外,在濟南路、在凱道上、在青島東路上,我們在擁擠的人潮中師生對視,心領神會反倒都覺安心。我鼓起勇氣應邀走上濟南路的講颱慷慨陳辭,不知怎的,竟語帶哽咽。

  走路迴傢時,穿行颱北街頭,紹興南路安靜無聲,但車流的燈火閃爍,我默默地走著,感受巨大的寂寞。那些我當年教過的軍校學生,我如此珍視與他們的相遇緣會,那曾經是我被禁錮的青壯靈魂最寄予厚望的純真學子,如今或退休或在職,卻奇異地因想法背道而言語扞格,師生的距離在臉書上竟越來越遠瞭。我在臉書上、在報紙上看到他們不斷徵引美國人講究秩序的反對運動,但似乎都刻意遺忘早年美國人在社會議題的抗爭的激烈。當年反越戰時,那些flower children 拿一朵花在槍桿子前的照片、舊金山同誌的石牆運動……難道都是手拉手溫柔的抗議?還有一些人總是歌頌美國可以恣意逮捕、任意毆打的警察權,但似乎刻意迴避威權的解體、平等的獲得,都是因為堅定的抗爭纔得來,絕非警察權的過度動用。

  我在臉書上苦口婆心反駁:十九世紀美國南方虐待甚至虐死黑人是閤法的,因為黑人是私有財産,但閤法與非法,還得迴歸有沒有正當性,不是隻要閤法就行瞭,法律得隨著時代的輪軸運轉改變。電影《自由大道》裏的同誌哈維,《自由之心》中的索羅門的血淚創傷……電影具體呈現瞭時代的痛;我們在電影院裏為這些真人真事改編的人生流下同情的眼淚,卻在走齣電影院、迴到現實世界後,強調警察打人的必須,這不是太荒謬瞭?

  太陽花運動落幕瞭,我還在不停地思考,要怎樣做纔能讓他們明白老師的苦心?我在楊翠這本書裏找到瞭部分答案,看似溫柔的楊翠,其實內裏剛強;迷糊行為不斷的她,論述意外地井然,且深具說服力。而說到魏揚這位可畏的後生,經過許多的努力和這一場充滿刺激性的洗禮後,似乎已逐漸將自己鍛鍊成一位俯仰無愧的冷靜領導人纔。下迴,我見到他時,看來隻能對他竪起大拇指坦承:「一代不如一代,我們那一代的行動力真的遠遠不如你們這一代,請繼續加油。」

自序

謝謝你曾經那樣守護我 楊翠


  你可以壓扁玫瑰,但無法延遲春天。--聶魯達

  我蹲下去一看,看到瞭被水泥塊壓在底下的一棵玫瑰花。被壓得密密的,竟從小小的縫間抽齣一些芽,還長齣一個拇指大的花苞。--楊逵

  這本書,容我這麼說,是一個告彆。告彆這個春天的繁花麗景,告彆一個時代的終瞭,或者,也是告彆過往自身,告彆某種母子關係。做為楊逵最疼愛的孫女,終須從他的光照與暗影中脫身,做為母親,也終要放手。

  曆經幾個月的苦思,我接受青年編輯夥伴的建議,挪用楊逵小說〈壓不扁的玫瑰〉,做為書名,魏貽君聽後,直說不妥,我可以理解,因為沒創意又太方便。但是,這個書名,做為一個多重隱喻,卻很能詮釋我目前的生命狀態。

  當潮紅熱成為一種日常生活,昔日少女跌撞步入更年期,纔真正感知到,紅顔已老,孩子已經長大,而我必須告彆故舊,纔能走上新的人生。「壓不扁的玫瑰」,當然有它固定的意義,指涉被殖民者、弱勢者的不服從與抵抗,符閤三一八以來的公民運動風潮。然而,「壓不扁的玫瑰」,也被解讀為一則屬於楊逵傢族的精神符碼,錶徵著這個傢族的抵抗、壓抑、受苦、奮起、反抗的世代承繼。這種傢族承繼的社會想像,過去五十年,成為我無法揚棄的生命重量,現在,它被加諸在魏揚身上。

  血的承繼觀,其實是一種思想暴力。如果一個生命主體勇敢挺身做瞭什麼,不是因為傢族的血脈召喚,而是他自身的覺醒與勇敢;他要先是自己,纔能以他的生命實踐,成為傢族的一則故事。

  因此,《壓不扁的玫瑰》必須是一個告彆,要先告彆,我們纔能真正迴傢。楊逵最疼愛的孫女,挪用阿公書名,是禮敬,是告彆,也是為瞭迴傢。

  逝水,不隻是年華

  返迴颱中舊居,整理舊物。黃昏,夕陽穿過櫛比如林的大水塔,從西方窗口斜映進來,我身旁散落著各式各樣的時間標本,有三十年前蒐集的樹木種子,有孩子的母親節賀卡,有學生的謝卡禮物,有二十年前好友的信件,有自己的心情塗鴉,有寫給老公的絕情信,有孩子傷痕纍纍的聯絡簿,還有他從開始拿筆到國中的大量畫作。

  燦麗夕陽打光,這些舊物散發著詭異的嫵媚感,彷彿如新。天色很快暗下後,我一直賴著,沒去點燈。物件堆疊,老舊時間所積纍的塵埃飛揚,偶爾,一隻蠹蟲從殘破的書頁中爬行齣來,伸著懶腰,一見我,飛快逃逸。我有如置身廢墟中,一件件檢視、分類、丟棄、裝箱,等到四麵都是夜色,眼前起瞭黑霧,纔起身點燈。

  有些餓,但一個人的時候,什麼都不想吃。撐到九點多,終於決定到東海彆墅逛逛,吃點東西。入夜,在大肚山獨行,突然一陣傷感。一傢人曾經在這座山頭生活過二十年的生命痕跡,竟然淺淡如斯,許多地點,看似擱淺著舊日時光,仔細辨識,卻是物非人非。我抓不到最適當的迴憶焦距。

  最近特彆想念那些日子。一傢人,說說笑笑,吵吵鬧鬧,或是冷戰不語,穿過山城街巷。

  跨過中年以後,感到生命有如各種廢墟。這些日子想起很多,有一些情景,如潮水退位,是永遠不會復返瞭。逝水,不隻是年華,還有那些暖熱體溫,以及可以測量彼此體溫的依憑。

  純真年代

  他一直是個貼心的孩子,溫柔、心軟、好商量,有時我覺得是他在守護我。那些年,他跟著我們流徙在故鄉大肚山,居無定所。一九九一年歲末,我們決意歸返颱中,在大肚鄉中沙路,自強市場旁,租賃一處眷村的二層樓房,無業,沒有收入,帶著一個三歲小孩,每月等一張稿費匯票,常常青黃不接,沒有明天的菜錢。

  他從三歲就在這裏長大,小小的身體,大大的頭顱,頑皮靈動,卻又難以想像的好商量。市場裏到處是誘惑,詢問幾次後,他知道我有時青黃不接,沒錢買,在玩具攤前停下腳步時,總是背著手,蹲下身說,我看看就好,然後專注凝視地麵上各式華美玩具,過瞭些時,起身說,好,我看好瞭我們走吧。那時多好,攜著他的手走逛,世界總是很美麗,沒有菜錢的日子,熬一熬就會過去。

  他第一天上幼稚園時,是個週末,我們憂心他把學校給拆瞭,一上午都忐忑不安,提早去接他,偷偷躲在門外張望,像看恐怖片一般。卻沒想,他好乖好乖地坐著聽故事,小臉仰起,聽得入神,嘴巴微張,還帶著一抹微笑。

  那時我總是可以準確猜中他在學校做過什麼、發生什麼,以一個推理小說迷的基本功力而已。被我說中時,他驚問你怎麼知道,我就說,媽媽大眼睛有看到啊。那時他真的相信,每每接他下課,閑談說話間,他就瞪大眼睛問,媽媽,你是大眼睛有看到嗎?然後母子就笑成一團,我想那時候他很崇拜我吧,媽媽的大眼睛真神奇,穿山越水,什麼都看得見。

  幼稚園老師好愛他,愛他頑皮,愛他天賦纔情。他最先錶現的纔氣是畫畫,好像《阿羅有枝彩色筆》裏的阿羅,一本書、一疊紙、一枝筆,行走天涯。他把所有書本紙頁牆壁地麵都當成畫紙,豪邁揮灑,颱中舊傢裝修前,樓梯牆麵都是他的壁畫。

  他有說故事的天份,從幼稚園時期就愛錶演說故事,一群大人圍坐,微笑看他比手劃腳,眼神放光。他好有自信,畫畫、說故事,是他給我們的饗宴,鬧脾氣時,他就放話說,那我不畫畫給你看瞭,也不說故事給你聽瞭,我們嚮他求饒,拜託拜託啦,他就滿足地揚起臉,咧嘴燦笑,說,那好吧,有點驕傲。

  謝謝你曾經守護我

  一九九三年初,我們搬進新的賃居處所,也在大肚鄉中沙路,臥室是一個沒有窗戶的黝暗空間。

  初春的某一日,我在夜裏流産瞭,未滿三個月的胎兒,腹中散形。清晨在暈眩中醒來,我發現自己躺在一灘濡濕中,鮮血染紅整條墊被。

  那日,魏貽君一早就到清華上課,他當時在唸碩士班,剛過四歲的魏揚去上幼稚園。撐到中午,我穿戴妥當,獨自靜靜等候他的娃娃車返傢,告訴他,媽媽不舒服,我們要去醫院。然後母子倆去搭公車,一路晃到榮總,我緊緊抓著他的手,穿過地下道,走進急診室。護士見我,眼神狐疑,似乎覺得你都還能照顧小孩,不讓我掛急診,說急診室滿瞭,我說可是我的頭真的好暈啊,她說那就先量血壓再說吧。

  低壓五十,高壓八十,過低,護士立刻聯絡醫師。我躺在急診室一處簡陋的病房裏,醫師來瞭,問瞭兩句,沒有任何前置作業,隨即以雙手穿入內診,我忍著一股穿透擠壓的粗暴力量,頃刻間,他抓齣變形的胎兒,然後棄置一旁的垃圾桶,說,可以瞭,明天再來掛門診,照個超音波,看看有沒有拿乾淨。

  醫師走瞭,我眩暈起身,偷瞄垃圾桶一眼,血肉模糊。醫師動作之間,我空慌恍神,卻清楚記得魏揚坐在隔壁病床上,隔著拉上的布簾,吃著餅乾,ㄎㄎㄎㄎ,從餅乾聲音的間隙中,他憂心地呼喚著:「媽媽,你還好嗎?媽媽,你怎麼瞭?」清脆的童音,夾帶著隱忍的哭聲。

  直到現在,那個簡陋的急診病房,醫師粗暴伸入的雙手,都還是我的深沉夢魘。但是,布簾彼方的魏揚,卻以他的童音,他隱忍的憂心,溫暖地守護瞭我。

  青春就要起行

  然後,進入小學,我們的世界一度變異。那時我最害怕的就是看聯絡簿,總是假裝遺忘,卻如大石懸心。他也是。聯絡簿是黃色,母子倆弄到最後,連看到紅綠燈的黃燈都心驚肉跳;我怕他想到聯絡簿沒簽,打開書包掏齣來給我,簿上又是一片慘烈風景;他怕我想到聯絡簿沒簽,吩咐他打開書包掏齣來給我,車上將是一片寒冷空氣。母子天天有如上演安靜諜戰,或者其實是相互推諉。

  然後,感謝他遇到伯樂,恢復幼稚園的自信。此後,他創作、閱讀、畫畫、研究,堅定找到自己的道路。上瞭清華大學後,他好喜歡他的老師們,從大一開始,假日返傢,就是他的學習分享日,他還發下豪語說,最大的心願就是迴到清華,和老師成為同事,成為夥伴。許多夜晚,一傢徹夜歡談,有時女性主義,有時文學曆史,有時藝術戲劇,有時哲學社會學,他在白闆上,又畫又寫,神情飛揚,一如童幼時期,他說著故事,我們仰頭,微笑看他,說得真好啊,魏老師。

  這是他以寫作和學術為誌的年代,燃燒著青春的光色。童幼時期,他想當科學傢,立誌尋找全世界的恐龍骨頭,蓋一座免費參觀的博物館,我問他那你要靠什麼營生,他說我會去嚮熱愛恐龍的有錢人募款。我真是佩服他的浪漫和勇氣。

  無論是蓋恐龍博物館,或是返迴母校當老師的教學夥伴,他慢慢為自己整闢一條路,一個未來,青春就要起行。

  春天那場動地歌吟

  青春就要起行。然而,因為春天那場動地歌吟,青春的前路,漫漫難行。

  其實從去年七月就開始。那時他決定投身青年反服貿運動,行前給我寫瞭臉書私訊,告知將有一場行動,他擔任總指揮,最後的結果,就是被以「首謀」論處。一封傢書,一種覺悟,覺悟此後必將風風雨雨。

  三二四在北院等候聲押庭時,他的老師姚人多全日守候。我知道魏揚一定不曾告訴他,關於他們在課堂上給他的感動,以及他想成為老師夥伴的豪夢。他很會說故事,但不擅錶達情感。有夢最美,我感謝這些老師為他埋下夢田種子。但是,在那個未知前路的夜晚,我不知道,也不曾去想,這個青年的簡單素樸夢願,是否得以實現。

  晚春,這場運動,以「齣關播種」的宣誓結束。這場運動中的青年,在「齣關播種」後,卻隨即麵對各種崩毀,組織、同誌、生活、身體、學業、友情、愛情、親情,全都殘破不堪。正如許多父母把自己未竟的希望、未完的誌業,全都堆放在孩子身上一般,這個社會集體把他們的夢想,都寄放在這些太陽花青年身上,不願看見他們爭吵,不想聽見他們哀號,不允許他們沮喪,也不讓他們休息。

  這場春天裏的動地歌吟,恍若發生在龍宮的虛幻夢景,太陽花青年,齣關之後,有如浦島太郎掀開寶盒,瞬間白發,大傢都老去瞭。

  我親眼見證他的蒼老,我知道他的青春終瞭。我遠遠望著,心痛不忍,又怨怪他將組織擺放首位,選擇與同誌的喜怒哀樂、理想與幻滅糾纏,弄得自己牽藤扯葛,滿身傷痕,甚至讓親情成為不存在的選項,從擱延,到擱置,終而擱棄。

  我們一年見不到幾次麵,他總是匆匆來去。我仍然「大眼睛有看到」,但第一次,我憂心自己失去他瞭,那個憨直卻又敏感,溫柔卻又作怪,纔華洋溢卻又疏懶成性,專注細心卻又大而化之的孩子,現在心裏有一個角落,堆放一些心靈雜物,生命陷入暗黑苦境,我就算「大眼睛有看到」,也無能為力。

  我知道必須放手,但卻無法放心,總是惦記著,就像所有天下母親。

  感謝你們,以閱讀溫暖我

  從春天到夏天,那三、四個月,是我人生的一段歧路。三一八運動中,我有如一個躁鬱癥患者,每日釘在電腦前,在FB的街巷中穿行,迷路、狂亂、憂心、憤怒,我自己也不斷在FB的虛擬時空中嘔吐,排泄現實中堆積的穢物。寫著寫著,就寫齣超過十萬字的字語,這本書就是我的病曆錶。

  這本書能夠問世,我要感謝年輕的編輯夥伴們,如果沒有他們的邀約,這些字語,隻是混亂的電腦檔案,必將成為另一疊時間遺物。我對齣書,一嚮沒有慾望,纍積的作品不少,齣上五、六本書不成問題,好友吳晟、廖玉蕙、路寒袖、應鳳凰,都一再激勵我,但我疏懶成性,所有字語,都成舊檔老鬼,葬身電腦。

  感謝編輯夥伴的耐心守候,在太陽花青年崩毀後,我也曾經陷入睏局,生命步履蹣跚,很有些想放棄瞭。青年們沒有催促,隻是安靜、溫柔,卻又執著地看顧著我,守候這本書的産齣。

  這些年,我的寫作比較傾嚮於自剖式,習慣誠實暴露自己的軟弱、疲憊、憂鬱、睏頓。書寫時,一如置身診療室,算是一種自我療癒吧。透過書寫治療,洗滌自我,吞嚥暗影,吐齣陽光,在現實中,換來更多生命能量。

  謝謝李喬老師、平路、玉蕙和貽君,你們的文字,有如打光,為我註解瞭生命中最睏難的一段日月,我無以迴報,隻能默默收納儲放。感謝所有曾經以閱讀溫暖過我的朋友,這些在FB上的囈語,因為有你們的溫情暖意,就成瞭有意義的靈魂産聲。

  然後,序文似乎總也寫不完,我捨不得告彆,但知道終於還是要放手放心。感謝你成為我的孩子,感謝你曾經以你的童心、憂慮守護過我,以你的天真、青春、夢想、實踐感動過我,你長成大人的時候,我將已經老去,但我還會默記,那年春天有些繁麗,有些風雨,但你做得很好,母親從來沒有失望過。

圖書試讀

2014/ 3/ 25
三二四,漫長的一日


清晨,仍然守在電腦前,擔心有變,擔心魏揚在警局裏,被陰著打,如一九八八年五二○事件時,魏貽君在城中分局(中正一分局前身)所見證的那般,在警局裏打得更嚴重,更毫無顧忌,更頭破血流。直到飛機航班時間將近,連衣服也沒換,來不及梳洗,披頭散發就衝齣門。上飛機前,打瞭電話給颱中的妹妹,告知她魏揚被抓瞭,盡可能瞞著爸爸媽媽,彆讓老人傢知道,怕他們憂心。

九時許,纔剛走進機場大廳,媒體記者就堵在前方。好不容易脫身,搭計程車到延壽路的保安總隊,更大一票記者守候著,我善意地迴應瞭他們那些其實我根本無法迴應的問題。現在什麼情況,我根本都不瞭解啊。但由於魏揚被捕,早在我們意料之中,我沒有歇斯底裏,也沒有方寸大亂,自然、清醒、冷靜地麵對媒體。

進入保總,終於見到魏揚。他看起來很疲倦,但氣色還好,神情穩定,一見我,淺淺笑瞭,先是說抱歉,讓你們擔心瞭,又說,韆萬不要讓兩邊的阿公阿嬤知道,怕老人傢擔心,然後憂慮地問我和律師,聽說現場有人死亡,真的嗎?我們迴說沒有,苦勞網等許多消息平颱,都有查明,並無此事,他的眉宇與肩膀,終於放鬆下來。我問他,有被打嗎?身上有傷嗎?他說,被打瞭,警棍敲頭,翻開雙手背部,因為抵禦鎮暴警察的盾牌攻勢,布滿傷痕,胸腹間也有一片瘀傷,還有,他說,現在知道瞭,原來手銬這麼緊,這麼痛。

見他情況還好,心情平靜,知道他會勇敢承擔從三二三晚上八點多拿起麥剋風那一刻起的司法指控。律師說他要開始接受偵訊瞭,我便離開保總。女兒來電,說想去看哥哥,我告訴她,哥哥正在接受偵訊,中午過後,應該會有結果,於是我們相約,在東區見麵吃飯,等候哥哥的消息。

這一個午後,我和女兒,見證瞭媒體的無孔不入。媒體的評價,滲進人們的耳朵眼睛,又從人們的嘴巴,原封不動吐齣。不是都說颱灣媒體是亂源嗎?民眾一張嘴接一張嘴,既輕信亂源,又傳播亂源。我們走在東區,簡直被嚇到,幾乎不敢行走。

四麵八方都在罵魏揚。走在路上,迎麵走來的,從背後過來的,捷運的手扶梯,往下走的,往上走的,同聲一氣,都在罵魏揚,罵他腦殘鷹派豬頭白癡無腦,罵他破壞美好的學運,咒他該去坐牢,最好被判重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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