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生.報.業.戀.緣 她就靜靜地、無聲無息地、待在交通銀行的金庫裏,若沒有這一念之思,就任由天老地荒、海枯石爛,隻為等待有緣人的迴眸一顧與嫣然一笑。這世上,又有誰像我一樣如此渴求從她的字裏行間,得知生命的意義與存在的價值?
行員從金庫搬來五大箱,說是一直聯係不上保險箱的承租人,十多年前在法院的陪同下破箱並將所有物品密封放在金庫,也因此,書籍、手劄、文件,得以完整保留下來。這些都是旅居美國的佩玉姊寄存的父親遺物。姊姊後來因病情急速惡化,返颱治療,記不得許多事情,她保存的物品部分失散瞭、部分在銀行裏。
第一個箱子打開以後,佩正哥一一檢視,父親的珍藏一一重現,我們倆皆激動萬分,這天是民國一○六年元月四日。為瞭取齣這些遺物,前一晚我由廣州轉澳門返迴颱北,佩正哥由香港搭機前來,我們皆在海外工作,約瞭半年纔敲定在元月一起休假迴颱。
箱中裏有很多信封袋和塑膠袋,佩正哥拿齣一個雙耳為龍、柱腳為獸的浮雕六鶴銅鼎,這是從小就放在哥哥房間的古董;接著有好幾個彩繪各色人物及慶典活動花瓶,還有年代久遠、樣貌古樸的瓷器,其中一隻河南登封窯白釉珍珠地虎紋梅花浮雕瓶,居然和傢中的一隻,一模一樣,一個由姊姊保存,一個由我留著,而姊姊已於民國一○三年三月九日香消玉殞,幻化成福德公墓樹葬區的塵土。
一本又一本的相冊齣現瞭,彷彿連續播放的幻燈片般,重現瞭逝去的年代。當我深陷於時光隧道時,耳邊傳來哥哥驚呼聲:「找到瞭,父親的著作,全給你。啊!這是父親最重要的珍藏──民國二十八年《重慶各報聯閤版》!」由於戰時紙質不佳,報紙被蟲蛀瞭,稍一翻動,就有許多碎屑灑瞭齣來,隻好原封不動的擺著,必須找到文物修復專傢纔行。
文件和物品實在太多,整個下午,從日懸中天到斜陽西照,纔粗略檢視三箱的內容物,而我倆已經滿頭大汗,佩正哥說另外找時間再一起打開其它兩箱。
生 迴到澳門工作後,一直對父親的手稿念念不忘。夜闌人靜時,一頁頁細讀父親日記,與父親相處的點點滴滴湧上心頭,那些已經飛逝的時光,原來還留在記憶深處,隻需一點微光,便照亮瞭那個在嗬護保護下、無憂無慮的懵懂童年。
傢中的客廳很小,卻經常賓客迎門,椅子不夠用,有些西裝筆挺的客人就蹲坐在小小的圓闆凳上,大傢談笑風生,毫不以為意。印象最深的是父親逐一介紹後,總是有一小段時間會集中在孩子身上,大夥兒你一言我一語輪番提問,還是幼童的我,經常被問到麵紅耳赤,久久擠齣瞭幾個字,卻引起哄堂大笑,父親總是說:「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父親很重視禮節,一定會為前來拜訪的親友們準備臘肉、香腸、肉鬆等實惠之禮,卻堅持不收禮。訪客常將禮物和紅包塞至我和哥哥弟弟的手中,父親見狀毫不掩飾憤怒,當著大傢的麵諄諄教誨、長篇大論。這種言教身教對我影響深遠,日後工作中,若是收到不應得的饋贈或現金,立即心生難以立足的羞恥感,一秒也無法持有,當場退迴。
孩子們玩耍起瞭爭執,父親總要求先道歉,迴傢後再麵壁思過,琢磨到底是那裏輕忽瞭?記得一次放學晚瞭數分鍾到傢,進門後,父親疾言厲色,勸告清靜自守、無好戲笑,當下被罰跪整晚。卑弱第一,一直是做為父親的麼女所必須遵守的原則,附加條件為謙讓恭敬、先人後己、有善莫名、有惡莫辭、凡事反求諸己。如此教養下,養成我事事要求完美,卻也時時顯露自信不足。
食不語、寢不言,規矩繁多,極為講究。「色惡,不食。惡臭,不食。失飪,不食。不時,不食。」與父親用餐時,總是要正襟危坐,等父親動筷瞭,纔能怯怯的細嚼慢嚥。在這樣的氛圍中,一道道熱騰騰、色香味俱全的中國式佳餚,深印腦海,至今仍深信中菜為世界第一美食。
陪伴成長之物為玉石與書。四書、五經、唐詩、宋詞及西方文學經典名著,皆為必讀;傢中的青玉馬、白玉兔、以及玉雕的鳥獸蝶魚,是僅有的玩具,若摔破瞭,父親總是說「碎碎平安」,未曾責怪,對父親來說,玉器為日常生活用品,在手中細細把玩纔能感受其光彩潤澤。此外,必須勤寫日記、勤練書法;父親以身作則,不離紙筆,即使在病榻中,也不忘記下一日見聞。
印象中,未曾看過父親責備他人,也未曾聽聞他抱怨過人生。他生活簡單、宵衣旰食、潔身自愛、不求私利、不置私産,孜孜不倦地為政治清明、眾生福祉而努力,種種良善政績曾招緻「外省人論政」抨擊,父親卻迴報以無窮之精力和畢生的積蓄開辦「大同婦孺教養院」,收容孤兒與苦難婦女,毫不在乎世俗毀譽,心胸坦蕩,一切可受公評。
父親惟一的嗜好是讀書、閱報、剪報和寫作,最愛唐詩,經常一麵整理花園,一麵吟詠;即使年歲漸長,仍樂在其中。辭世前仍忙著處理中國憲法學會會務、撰寫文章、整理自傳,若不是死神突然召喚,驚濤駭浪的一生、報界與政壇秘聞,早就公諸於世,然而世事那能盡如人意!
報 人走茶冷佛燈微。父親離開後,留下的並非平靜,命運之神毫不吝惜展現無以倫比的威力。母親將希望寄託在宗教,暗夜哭聲,若能有片刻的安寜,那是因為成堆成疊的冥紙,在化為雄雄烈火的瞬間,照亮瞭暗室與夜空,為天堂與人間開啓瞭一扇對話的窗口,帶來夢幻般的慰藉。然而黎明終將來臨,現實總是橫在眼前。
那些寂寥、苦澀、無盡的夜晚,十一歲的小女孩淚流滿麵、蜷縮在孤獨的角落裏,一遍又一遍在心中吶喊著:「為什麼要生下我?」雙手閤十,渴望一句噓寒問暖,夢想擁有平凡的日常,祈求脫離原生傢庭,所有關於父親的迴憶全都墜落無底深淵、無影無蹤。
踩在虛無縹緲的人間路,說著無人能懂的呢喃囈語,小女孩不知不覺踏上瞭父親曾走過的路──進入瞭政大新聞係與政治研究所,鑽研新聞與憲法。離開校園後,在電視颱新聞部,曆經記者、主播、主管、製作人、營運總監等職務,工作之餘,常常反問自己:「新聞的本質是什麼?記者應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在商業掛帥、收視第一的前提下,公平、公正、客觀這些傳統標準早被拋諸腦後,政治立場與經營者的利益成為最大考量。
有沒有一個典範,可以告知,要如何獨立超然、不受外在影響而立足於新聞界?有沒有一本書,不光空談理論、也非宣揚自己的成就,而是以實際案例說明,堅持理想的記者有可能走齣一片天?
年歲漸長,不斷反省,內心的矛盾與衝突,到底從何而來?工作上,從製作一般新聞轉嚮瞭深度報導;從追逐獨傢轉而深思如何提供有益的新聞與節目。然而,這些都無法解釋新聞存在的目的,我們總是以讀者的喜好、收視率、點閱率以及廣告主的意見,決定標題與內容。
也就是在兩、三年前,開始翻閱父親的著作,遣辭用句,如此熟悉,父親的音容笑貌,一一浮現。父親說:「今日的新聞,是明日的曆史,新聞記者等同古代的史官,應具有史纔、史學、史識和史德。」原來典範一直在我心裏,隻是在追求世俗認可的標準時,刻意將它淡化,融入所處的環境較為輕鬆,挑戰現狀總是不容易啊!
民國二十年代,軍閥較勁、大興文字獄、報業由不同勢力把持、戰火無情摧殘著記者的生命與健康,卻有許多視死猶歸的報人,持續挑戰他們認為不閤理的製度,為中華民族的生存與尊嚴發齣瀋痛的呼喊,那個時代,有所謂的團結奮鬥的「重慶精神」、有著「捨己為民」的氣魄,進入戰爭與戒嚴時期,無所不在的特務,更是管控著媒體人的一言一行。反觀現在,傳播界比以前單純許多,記者擁有更多的自由與更大的揮灑空間,然而輿論與新聞紛雜,所在乎的、所爭論的,相較之下,多麼微不足道。
於是我興起瞭將父親從事新聞業的經過,著乎竹帛。一開始,我想先齣版一本圖文集、一本傳記和一本小說。整理照片時,發現許多須查證之處,隻能先就手邊資料精讀再精讀。父親語多隱諱,為瞭得知影中人的來曆、職位、頭銜等,必須盡可能搜集相關書刊。民國時期的記者、主筆、革命人物……一個個活靈活現地在我心中的劇場登場瞭,背景是錯綜復雜的軍閥割據、國共之爭與對日抗戰,熟讀近代史又成為必要之事。然而曆史並未陳述個人所遭遇的國仇傢恨,我從《時事新報》,《大公報》、《申報》、《中央日報》、《北洋畫報》、民國時期雜誌中尋找,意外發現父親以筆名發錶之文,數量龐大,不知凡幾,可以想見,當時勤於著書論述的情景。
業 民國一○六年六月,我迴到瞭傢鄉廣東普寜馬柵,這個令父親朝思暮想的傢園。我在「育祥裏」穿梭踱步、在「升益居」和「觀山樓」佇足凝望、到「議祖祠」和「雲曹祠」祭拜、去祖母傢果隴「莊起鳳進士第」祠堂上香,並且和親人帶著鐮刀,一同披荊斬棘上山,去祖父黃毓纔墓前,代父親問安。
有關傢鄉的一切是一部韆年曆史,居民言談思想、飲食起居、生活作息、教育文化等,在在反映齣儒、釋、道思想,江山代有纔人齣,奉行著相同的原則,而父親正是其中一位佼佼者。至此,我纔意識到這不僅是個人傳記,而是一個大時代的興衰轉摺,如果不能掌握韆年傳承、百年動盪,就如同空中閣樓,隨時有傾倒之危。我需要更精確、更細緻的史料,躊躇再三,至八月底,我問瞭遠在異鄉的佩正哥,能不能讓我獨自查看還未開箱的資料?他同意瞭。
又是一次震撼!逐一的將密封的信箱袋仔細攤開、慢慢分類,看到父親的傢書,母親、綺年姊、壽年兄、洪年兄的信件,內心波濤洶湧,久久不能自己。幾十年來的疑問,在這些文件中,逐漸有瞭清晰的答案。
根據父親的自述、年譜,逐一比對查證。十二月,我再度迴到傢鄉祭祖,這次,我住在馬柵。我在祠堂前流連,細細觀看門廊壁肚上每一幅斑駁的字畫,抬頭仰看屋簷上的人物嵌瓷及楹母上彩繪的伏羲八卦……潮州人從生活中習得中國古老智慧,在一片崇洋媚外的浪潮中,仍堅信中國固有的傳統文化足以抗衡西學。
再度走訪祖母傢進士第,莊傢子孫搖頭說:「曆經幾次大劫後,我們早就沒有瞭族譜。」取而代之送我一本厚達五百頁的《果隴村誌》。讀後大驚,原來這本村誌,就是族譜!果隴是全中國最大的莊姓村落,建寨的一點一滴由先人的血汗纍積而成,每一次的腥風血雨都視為必然,輕輕地一語帶過:「禮義承先誌,詩書訓後生」。
果隴莊傢曾被滅族,在燒殺掠奪中,由僕役從後門帶走一個剛滿月的嬰兒莊鬆崗,將他掛在遠處的竹梢,因而逃過一劫,幾代後又繁衍成巨族。馬柵黃傢同樣也是多災多難,父親北上求學時,傢鄉發生階級鬥爭,纍世的祖産一夕化為烏有,親人離散、無處安居、謀生睏難;抗戰勝利後的政權之爭,更導緻傢族再度遭受浩劫,傢破人亡,慘不堪言。
原來,生命存在的本身,就是奇蹟。
當我們隻關注自身的不幸時,所見所聞盡是不公不義之事;當我們將眼光放遠,在時間的長河、曆史的洪流中,人皆過客,我們何嘗如此幸運處在太平盛世!人生在世,必有其因。
戀 父親身邊最重要的女性,無疑的,除瞭祖母之外,便是小珠母親瞭。她總是穿著一身細緻優雅的綉花旗袍,不論就讀上海大夏大學還是滬江大學,都是萬人追求、傾國傾城的校花。每位認識她的人,莫不驚嘆於她的華貴祥和、纔華淑茂、詞婉有禮、處世有方。
小珠母親原本可像姊姊如珠姨母一樣,住在上海法租界福開森路的花園洋房,過著豪門生活,卻因為結識瞭父親,墜入情網,成瞭夜夜獨坐空堂的報人之妻,跟著父親在戰爭中赴湯蹈火,曆盡艱險,擔任父親創設的毓纔學校教務主任,投入戰時災難婦女及孤兒救助,夜半就著燭光幫忙整理文件,就字跡潦草部分幫忙謄寫。戰時她參與婦運會、節約會、女青年會、女書畫傢會等,並主持婦女補習班,兼授手工藝,使婦女獲得知識與技能。
來到颱灣,她繼續免費傳授顧綉絕活,並將私人積蓄全數捐齣,協助父親成立瞭「大同婦孺教養院」,擔任院長及工藝班主任。在父親的建議下,連選連任瞭三屆颱北市議員,她的質詢內容大部分由父親操刀,著重於市政革興、整肅官常、杜絕紅包政治、倡導樸實政風等,獲得報章雜誌大幅報導。她在當時六十多位議員中,聲譽最佳,競選假提名中,獲全市第一名,為正義和清廉的象徵,原本被推選參加競選立法委員,卻因為繁重的工作導緻健康走下坡不得不婉拒。
父親的二夫人、秀芝母親告訴我:「小珠好幾次把我的手放在她胸口,說,你看看我的心跳好快、我的心髒好痛,身體愈來愈不行瞭。」母親還說:「小珠把大同教養院的孩子全當成自己的兒女,養得白白胖胖,知書達禮,連生病就醫或監護權問題,全都一手包辦,從未假手他人。」
母親將父親送她的兩隻定情戒轉贈給我時說道:「你爸爸送我時,在燈光下,說,你看這紅寶石,色澤通透、毫無瑕疵,而這翠玉,純正濃鬱、溫潤飽滿。」
「有一天小珠問我,你是不是掉瞭什麼東西?我說沒有啊!她又問,你再想想看,身上少瞭什麼?我想瞭想,還是說沒有。她說,你跟我來。接著帶我到盥洗室,指著洗手颱問:這是什麼?我纔發現,原來早上洗臉時,我把戒指摘下,到幼稚園上班時忘瞭帶,好險小珠提醒我。你爸爸知道後,說這兩個戒指非常貴重,要我一直戴著,不要拿下來。小珠戴的是她娘傢送的兩隻粉翠,她從來都不會因為你爸爸買禮物送我而吃醋。」
母親接著說:「小珠真是雍容大度,梁山伯與祝英颱上演時,你爸爸帶著我們倆人看瞭兩次,每次看,每次哭,後來小珠要我陪她看,我不想去,她說,拜託你陪我去嚒!天鵬知道我不找你,他會生氣。我隻好勉強陪她,共看瞭六次!我生産前,小珠買瞭晚餐給我,她說,頭一胎産程很久,要我先吃飽,纔有足夠體力生産,你爸爸和我那懂這些!你們齣生後,她很愛你們,你爸爸工作忙,經常是她帶著我們一起齣外用餐。」
父親的兩位夫人,相處和睦,小珠母親疼愛秀芝母親,秀芝母親尊重小珠母親。小珠母親處處流露齣中國傳統女性的美德,是我心中的世界第一名媛。而秀芝母親在父親及小珠母親照顧下,如同一個受保護的少女,未曾真正曆經人情世故。
父親離世後,兩位夫人隨即病倒,小珠母親兩年後棄世,處於鼎盛之年的秀芝母親,除瞭看病住院之外,大部分時間在佛堂打坐,我們多次勸她敞開心胸,接納另一段情緣,她總是有種種理由嚴詞以拒。
秀芝母親與父親結發二十年,卻用餘生守候已逝的戀情,年少時,我無法理解,年歲漸長之後,逐漸明白,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天鵬」。在母親的眼中,他有太多太多的優點,心地善良、誠懇正直、學識淵博、風趣幽默,母親經常說:「你爸爸把我當孩子照顧,很怕我吃苦,他什麼事都為彆人著想,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你爸爸說,彆看我人大頭大,福星高照,其實我是過路財神,錢到我手中,再轉到需要的人身上。」這世上有誰能有如此寬闊胸襟?又有多少男人會像嗬護孩子般照顧妻子?
緣 至今我仍清楚記得父親伴讀的故事──《小美人魚》(¬e Little Mermaid),一個總是從大海遠遠地望嚮陸地、嚮往人類生活的人魚公主,在一場海嘯中,她救瞭王子,也愛上瞭王子,為瞭接近戀人,她以聲音換取瞭雙腳,每走一步,如同踩在刀刃般,痛徹心扉,她卻微笑地麵對眾人,期待得到王子廝守一生的誓言,王子卻娶瞭鄰國的公主。人魚公主的姊姊們剪去瞭長發,嚮巫婆求得一把短刀,交給摯愛的妹妹,隻要在太陽升起前,刺嚮王子的心髒,便可再度有魚尾,享有三百年壽命,否則將成為泡沫,消失於無形。
人魚公主來到船艙寢室,看到心愛的王子摟著新婚公主瀋睡在夢鄉,默然地將刀扔嚮瞭大海,等待愛情與生命的結束,未料萬丈光芒中,她卻緩緩升空,在芬芳中飄浮,原來她擁有瞭形而上的、永恆的靈魂。這正是父親的人生哲學──「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
往事既清晰又遙遠。取齣塵封半世紀的檔案,輕撫力透紙背的手劄,她輕如鴻毛,卻又重如泰山;手握冰心脆玉,她有工匠巧思,也有曆代收藏把玩的痕跡;凝視褪色的黑白照片,書信與日記形成旁白,父親輕哼的潮州小調是配樂,戰火是無法抹滅的現場音,一件件拼湊,竟成瞭一個血淚交織的大時代,經曆漫長的歲月,逐漸發酵,構成跨越百年的彩色紀錄片,片尾似乎可以想見,總是會有一個有緣的人兒,仰望湛藍晴空,看著成群的鳥兒,想像逍遙自得地飛翔;而我的心中,有一鵬鳥,從渾沌而來,遨遊神州,造曆幻緣,牽引齣無數風流公案,最終一切瀋寂,迴歸太極。
生命,如霧、如霰、如朝露,轉瞬即逝;思念,是淚、是雨、是夜麯,綿延無盡。什麼能夠留存?一個名字、一種意念,亦或一句話、一首 詩?緣份,不在一時,不在一世,在凋零飄落前,或許能博得您相見恨晚之嘆!
黃佩珊,民國一○七年一月二日,颱北南港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