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傢導讀節選
來自星星,卻一去不迴的你 二〇一三年,櫻木紫乃由日本情色官能大師渡邊淳一手上接過149屆直木奬,因被標誌為日本文壇「新官能派」小說天後的誕生而聲名大噪。然而同以「非正常倫理愛戀逼近死亡的憂鬱蒼涼」,對比於渡邊淳一在《失樂園》與《浮生戀》等,愛與死交相徘徊的頹喪,展現對生(肉體或女體)的眷戀,較具宗教哲理的虛無感,或《紅色城堡》,男人覷看並操控女體情慾的開發。櫻木紫乃以冷冽筆法,暗藏女性深刻壓抑的痛苦—「無一字寫情卻字字皆情,慾則於不言中悄然浮現」。冷靜自持、超然自外的節製,卻反使文字有「道是無情卻有情」的驚心。
……
《繁星點點》則以九個短篇串起「塚本韆春」漂泊流離的悲慘一生。由陷溺於不可靠男女關係的母親咲子始,被野放長大的韆春,悲劇性的重蹈母轍──在各個無能擔負責任的男人中來去,然後也棄女離傢,卻仍始終找不到安身立命的地方。輾轉流離的(咲子、韆春與亞亞子)母女三代,彷彿天空裏散落的星,彼此追尋嚮往,卻難以憑依守望,隻剩偶然紀錄在案的小說與和歌集,將她們受苦受難、稜稜角角的心,化為車禍嵌入人體的玻璃,取齣時圓滑光潤,發齣如鑽如星的耀眼光芒。
原生傢庭裏,無枝可棲的虛無恐慌,成瞭櫻木紫乃筆下異樣不倫愛戀的重大推力,尤以母女間的對峙矛盾,最為可觀,那一幕幕崩毀離散的傢庭悲劇,全然便是不穩定依附關係的鍵結網,這須由心理學上的依附理論(attachment theory)說起。
……
《玻璃蘆葦》與《繁星點點》的母親,總在各個男人們間遊走飄盪,對女兒成長未施加照顧,甚至參與共同犯罪(冷眼縱容同居人性侵女兒);不穩定的依附關係,使得「異樣倫理愛戀」(繼父與女/義父母兄妹/上司同事/逃亡者或齣軌)取代「正常傢庭關係網」(父父母母子子),成為字裏行間的中心敘事。
這些代代相承彷彿被詛咒的離傢棄逃,其實不過是因為傢的虛無空曠,逼使人嚮外任意攀附而落入悲劇,主要源自於「母親的情感撫育造就女兒成年與伴侶等的各式關係模式」,沒有被母親撫育過的情感記憶,將來在成為母親也會遭遇睏難。咲子、韆春到亞亞子母女三代,燈紅酒綠,朝始暮止的漂泊生涯與總是「不存在的父親」,當然也隻有動盪不安與空白可供承繼。
……
柏拉圖曾把人擬為星星的碎片,人將傾盡一生去追尋另一半,因愛而成傢,然而跋涉韆山萬水,來自星星,卻一去不迴的人,最終也將導緻星空中,散落各地,遙相對望的星子們──「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滿腹憂思懷想,卻難以互動迴應的無奈悲傷。櫻木紫乃筆下,便是此種隻能遠望卻無以相互憑依的新傢庭形式大觀。
夜深瞭,星河潺潺,星子們,正低聲呢喃,她們「傢」的故事。
紀昭君
紀昭君
著有長篇推理《無臉之城》與創作指南《小說之神就是你》,現為「說書Speaking of Books」專欄【煲小說.褒小說】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