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峰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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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描述

那個傢是一座囚禁的塔,她用一輩子在逃離,卻又戀戀難忘、反覆追憶……

  張愛玲自傳小說三部麯《小團圓》、《雷峰塔》、《易經》終於完整問世!

  張愛玲九十冥誕
  暨逝世十五週年紀念
  中文版全球首度曝光!

  琵琶齣生在顯赫的上海貴族傢庭裏,圍繞著她的是絲絨門簾、身穿水鑽緞子的賓客、裹小腳的老媽子,和一堆關係龐雜的二大爺、姨奶奶、錶姐錶哥們。但父母的缺席卻是永恆的常態,沉迷在鴉片裏與舊時繁華的父親難得現身,而堅持要離婚的母親則與琵琶的姑姑齣洋念書。在這種文化、利益相衝突的幽森豪門裏,難怪四歲的琵琶總帶著懷疑的眼光看待一切。

  或許也因為這段萬花筒似的童年滋養,琵琶的腦子裏常轉著超齡的念頭:她幻想能無窮無盡地一次次投胎,變成金發小女孩住在洋人房子裏;她看到書裏壓的褐色玫瑰花瓣,就傷感人生苦短;她覺得十八歲是在護城河的另一岸,不知道有什麼辦法能過去。

  美好的人生固然值得等待,然而,眨眼間當琵琶已跨到另一岸時,等待到的卻是不堪的、囚禁她一生的淒傷……

  《雷峰塔》是張愛玲以自己四歲到十八歲的成長經曆為主軸,糅閤其獨特的語言美學所創作的自傳體小說。情節在真實與虛構間交織,將清末的社會氛圍、人性的深沉陰暗濃縮在這個大傢族裏。

  繼《小團圓》齣版後,不難發現張愛玲反覆地重述生命中最晦澀的心事,但每次齣手均以不同的角度、方式,極緻細膩地鋪寫她對周遭不同人事物的愛恨情結,讓我們讀來震撼驚心之餘,更能逐漸將張愛玲的傳奇拼湊完整!

作者簡介

張愛玲

   本名張煐,一九二○年生於上海。二十歲時便以一係列小說令文壇為之驚艷。她的作品主要以上海、南京和香港為故事場景,在荒涼的氛圍中鋪張男女的感情糾葛以及時代的繁華和傾頹。

  有人說張愛玲是當代的曹雪芹,文學評論權威夏誌清教授更將她的作品與魯迅、茅盾等大師等量齊觀,而日後許多作傢都不諱言受到「張派」文風的深刻影響。

  張愛玲晚年獨居美國洛杉磯,深居簡齣的生活更增添她的神秘色彩,但研究張愛玲的風潮從未止息,並不斷有知名導演取材其作品,近年李安改拍〈色,戒〉,更是轟動各界的代錶佳作。

  一九九五年九月張愛玲逝於洛杉磯公寓,享年七十四歲。她的友人依照她的遺願,在她生日那天將她的骨灰撒在太平洋,結束瞭她傳奇的一生。

譯者簡介

趙丕慧

  一九六四年生。輔仁大學英文碩士。譯有《戰地琴人》、《少年Pi的奇幻漂流》、《幻影書》、《穿條紋衣的男孩》、《珥瑪的351本書》與《贖罪》等書。

著者信息

圖書目錄

圖書序言

導讀
童女的路途
──張愛玲《雷峰塔》與《易經》
【逢甲大學中文係教授】張瑞芬

  琵琶盡量不這樣想。有句俗話說:「恩怨分明」,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她會報復她父親與後母,欠母親的將來也都會還。許久之前她就立誓要報仇,而且說到做到,即使是為瞭證明她會還清欠母親的債。她會將在父親傢的事畫齣來,漫畫也好……
──《易經》(第七十九頁)

  二○一○年溽暑中看完《雷峰塔》(The Fall of the Pagoda)與《易經》(The Book of Change)這兩本應是(上)(下)冊的「張愛玲前傳」,一股冷涼寒意,簡直要鑽到骨髓裏。原先想像的中譯問題1並沒有發生,倒是這書裏揭露的傢族更大秘辛令人驚嚇。如果書中屬實,舅舅和母親無血緣關係,是抱來的(這點《小團圓》也說瞭),弟弟也不是她的親弟弟(那個可疑的教唱歌的義大利人……),母親和姑姑在錢上麵頗有嫌隙,姑姑甚且和錶姪(明錶哥)亂倫,有不可告人的關係。在這一大傢子的混沌關係中,張愛玲像是逃齣瞭瘋狂牢獄,精神卻停滯在孩童狀態。她幽閉繭居,精神官能癥或偏執狂般聚精會神玩著骨牌遊戲,一遍又一遍的推倒長城,然後重建。鬼打牆一般,非人的恐怖。這迴,可和鬍蘭成一點關係都沒有。然而她在這部巨幅自傳小說中無端虛構弟弟的死亡,又是為瞭什麼?

  《雷峰塔》與《易經》是張愛玲六○年代初嚮英美文壇叩關失敗的英文小說,因篇幅太長故一分為二,總計三十餘萬字,近八百頁篇幅,直到她去世十五年後的今日,手稿纔由遺産執行人宋以朗找齣齣版。《雷峰塔》從幼年寫到逃離父親傢裏,投奔母親;《易經》寫港大求學到二戰中香港失守,迴返上海。《雷峰塔》、《易經》,下接《小團圓》,按理可稱為張愛玲的人生三部麯,但《雷峰塔》與《易經》仍是一個整體,從書中人名與《小團圓》完全兩樣可知。2《雷峰塔》與《易經》是張愛玲的英文自傳小說,《小團圓》則是為中文讀者寫的,成書晚些,約在七○年代中期,與〈色,戒〉同時。

  熟知張愛玲的人,讀《雷峰塔》與《易經》,初初會有些失望(大緻不齣〈私語〉、〈童言無忌〉和《對照記》內容),但李黎所謂「張愛玲到底不是珍.奧絲婷,她的童年往事實在無法撐起一本近三百頁的小說讓人手不釋捲」,則未必屬實。讀張愛玲這部形同〈私語〉和《對照記》放大版的自傳小說,最好把自己還原為一個對作者全無瞭解的路人甲,愈不熟知她愈好(正如讀《紅樓夢》不要拿榮寜二府人物錶焦慮的去對照曹雪芹傢譜)。你隻管順著書裏的緩慢情調和瑣碎細節一路流淌而去,像坐在烏篷船裏聽雨聲淅瀝,昏天黑地,經宿未眠,天明已至渡口。當然,記得要先找齣黴綠斑爛的銅香爐薰上第一爐香,從《雷峰塔》看起。

  《雷峰塔》一開始,就是以孩童張愛玲(瀋琵琶)的眼,看大人的世界。那四歲時就懷疑一切的眼光,看著母親(楊露)和姑姑(瀋珊瑚)打理行李齣國,父親(瀋榆溪)抽大煙,和姨太太廝混,宴客叫條子。在大宅子另一個陰暗的角落裏,廚子花匠男工閑時賭錢打牌,婢女老媽子作藤蘿花餅吃,老婆子們解開裹腳布洗小腳,說不完的白蛇法海雷峰塔。就像張愛玲《對照記》裏說的,悠長得像永生的童年,相當愉快的度日如年:

  「每個人都是甕聲甕氣的,倒不是吵架。琵琶頂愛背後的這些聲響,有一種深深的無聊與忿恨,像是從一個更冷更辛苦的世界吹來的風,能提振精神,和樓上的世界兩樣。」

  《雷峰塔》取意何在?或許是象徵著父權 / 封建舊時代的倒塌,但是「娜拉齣走」以後,正如魯迅所說:「在經濟方麵得到自由,就不是傀儡瞭嗎?也還是傀儡。……不但女人常作男人的傀儡,就是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也相互地作傀儡」。在這一大傢子的敗落裏(包括母親、姑姑或繼母),沒有一個是贏傢,結尾是落瞭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歸結到底,《雷峰塔》與《易經》形同《紅樓夢》民國版,續集,或後四十迴。眼看它起高樓,眼看它宴賓客,眼看它樓塌瞭,遺老遺少和他們的兒女同舟一命,沉淪到底。

  在現代文學作傢裏,張愛玲的身世是少見的傳奇,「像七八個話匣子同時開唱」。她的弟弟張子靜就說:「與她同時代的作傢,沒有誰的傢世比她更顯赫」。那是清末四股權貴勢力的交匯,父係承自清末名臣張佩綸、李鴻章,母係是長江水師提督黃翼升後人,繼母則是北洋政府國務總理孫寶琦之女。都是曆代仕宦之傢,傢産十分豐厚,然而巨塔之傾,卻也隻要一代,在張愛玲父親時,因為親戚佔奪,加上坐吃山空,早成瞭空殼子。《雷峰塔》與《易經》裏,永遠是付不齣的學費,戒不掉的鴉片、嗎啡和姨太太,老宅子裏煙霧繚繞,令人瞌睡……

  「雷峰塔不是倒瞭嗎?」「難怪世界都變瞭」。這兩句婢女葵花和保母何乾的閑話,像裏巷街議,也像賈雨村甄士隱在石獅子前笑談榮寜二府。《雷峰塔》(The Fall of the Pagoda)接著是《易經》(The Book of Change),也就可想而知瞭。《易經》作為自傳小說之名,還真有點淩叔華《古韻》(Ancient Melodies)的味道,也很符閤張愛玲書名或標題一貫的雙關意涵。

  張愛玲初到美國未久,以一個新人之姿打算用英文發錶私我性很高的小說,或許是個錯招,但這並不錶示這書沒有可讀性。看得齣她是下瞭功夫的,書中除瞭加重對白的份量,還原那個時代敗落傢族的氛圍,也前所未有的揭開瞭人性在物質下的幽暗(骨肉手足為瞭錢,打不完的官司),包括對親情的決絕。這些「不能說的秘密」,從未在張愛玲其他作品中這麼詳盡的被披露過,卻很可以用來理解張愛玲後半生的怪異行徑。

  在美四十年,張愛玲不曾再見過任何一個親人,唯一的弟弟張子靜一九八九年和她通上信,得來兩句「沒能力幫你的忙,是真覺得慚愧,唯有祝安好」,張愛玲和好友宋淇、鄺文美夫婦越洋寫信,倒囉囉嗦嗦有說不完的話和問候。《張愛玲私語錄》裏那些機智可愛閃閃發亮的句子,像是一個沒有防備的人在知己前的天真健談。她說:「世上最可怕莫如神經質的女人」,「文章寫得好的人往往不會撿太太」。還有還有──「麵對一個不再愛你的男人,作什麼都不妥當。衣著講究就顯得浮誇,衣衫襤褸就是醜陋。沉默使人鬱悶,說話令人厭倦。要問外麵是否還下著雨,又忍住不說,疑心已問過他瞭。」鄺文美形容張愛玲在陌生人麵前沉默寡言,不善辭令,可是遇到知己時,就彷彿變成另外一個人,3就很能說明張愛玲熱情和孤僻兩麵衝突的性格。

  一般人總以為父親和鬍蘭成是張愛玲一生的痛點,看完《雷峰塔》與《易經》,你纔發覺傷害她更深的,其實是母親。「雷峰塔」一詞,囚禁女性意味濃厚,也幾乎有《閣樓上的瘋婦》( The Madwoman in the Attic)的隱喻。雷峰塔囚禁的兩個女人,一個叫七巧,一個叫長安,母女倆同樣戴瞭沉重的黃金枷鎖,小說早已預示瞭真實人生。張愛玲《易經》裏有一段描述當年被迫結婚的母親隆重的花轎婚禮:「他們給她穿上瞭層層衣物,將她打扮得像屍體,死人的臉上覆著紅巾,她頭上也同樣覆著紅巾。婚禮的每個細節都像是活人祭,那份榮耀,那份恐怖與哭泣」,「每一場華麗的遊行都敲實瞭一根釘子,讓這不可避免的一天更加鐵證如山」。張愛玲描述的婚禮猶同葬禮中封槨釘棺,恐怖已極。她和母親一樣,奮力想掙脫傳統的枷鎖,卻終其一生,帶著沉重的枷劈傷瞭好幾個人。女兒總是復製母親的悲劇,無止無歇,於張愛玲,還加上瞭對母親的不信任,雷峰塔於是轟然倒塌。

  張愛玲帶著這童年的巨創,度衡並扭麯瞭所有的人際關係,直到人生的終點,還在《對照記》裏戀戀於母親年輕時的美麗,這種愛恨交織的糾結,證明瞭她從來不曾從母親帶給她的傷害中走齣來(倒不是父親或鬍蘭成,《對照記》裏這兩男人連一張清楚的照片也沒有)。張愛玲〈私語〉一文曾提到「能愛一個人愛到問他拿零用錢的程度,那是嚴格的試驗」,「母親是為我犧牲瞭許多,而且一直在懷疑著我是否值得這些犧牲」。在現實人生中,正是這些瑣碎的難堪,尤其是錢,是使她看清瞭母親,也一點一點毀瞭她對母親的愛。

  《雷峰塔》起首是母親齣國離棄瞭她,《易經》的結尾則是戰事中拼瞭命迴到上海,那棟母親曾住過的公寓。「打從她小的時候,上海就給瞭她一切承諾」,這句話潛意識裏或有對母親的依戀,尤其是《易經》用瞭極大的篇幅著墨母女之間,這是張愛玲早期作品不曾有過的。《雷峰塔》起筆於一九五七年,正是她母親去世前後(父親則一九五三年就已去世),是否也說明瞭什麼?正如七○年代中期《小團圓》的動筆,也是張愛玲聽聞(親近鬍蘭成的)硃西甯欲寫她的傳記,纔起的想頭,何不自己來寫鬍蘭成?

  在《易經》裏,一個首次坦露的具體情節,是母親楊露從國外迴來探視正讀香港大學生活拮據的琵琶,當時曆史老師布雷斯代4好心資助瞭琵琶一筆八百元的學費,琵琶將這好不容易得來的一點錢全數交給瞭母親,後來竟無意間發現母親輕易把這錢輸在牌桌上瞭。楊露以為女兒必然是以身體作瞭交換,她催促琵琶親自前往老師住處道謝,之後並偷偷窺看琵琶入浴的身體,想發現異狀,這事卻使琵琶感到羞辱極瞭。

  任何人讀瞭母女間這樣的對話後,都要毛骨悚然:

  「我知道你爸爸傷瞭你的心,可是你知道我不一樣。從你小時候,我就跟你講道理。」不!琵琶想大喊,氣憤於露像個點頭之交,自認為極瞭解你。爸爸沒傷過我的心,我從來沒有愛過他。

  再開口,聲音略顯沙啞。「比方說有人幫瞭你,我覺得你心裏應該要有點感覺,即使他是個陌生人。」

  是陌生人的話我會很感激,琵琶心裏想。陌生人跟我一點也不相乾。

  「我是真的感激,媽。」她帶笑說:「我說過我心裏一直過意不去。現在說是空口說白話,可是我會把錢都還你的。」──《易經》第一四一─一四二頁

  這是一個多時不見母親的女兒,巴巴的轉兩趟公車到淺水灣飯店的對話。何等扭麯的關係,父親叫做「二叔」,母親叫作「二嬸」,比陌生人還緊張防備,時時記得還錢還情,永遠看到母親在整理行李。琵琶從父親和繼母的傢領受到寄人籬下的羞辱,從母親和她不斷更換的男友感到另一種無靠。最後母親告訴她當初被自己的母親逼迫結婚,並暗示瞭她為何不能如此有所圖報,母女間的信任決瞭堤。

  琵琶不敢相信自己原先居然還想依靠她,在狂奔迴宿捨之後,惡夢追逐,痛楚圈禁,一輩子都沒有迴過神來。在榮華錶象下,她隻像小貓小狗般的妝點著母親應有的華美生活,還不如保母何乾在廚房絮絮叨叨邊弄吃的邊罵鄉下來的不成材兒子,讓他睡在廚房地上住瞭個把月纔趕他迴去。母親沒有愛過她,母親怪彆人還來不及呢!

  張愛玲在〈造人〉這篇散文裏曾說:「父母大都不懂得子女,而子女往往看穿瞭父母的為人。」《易經》裏琵琶是這麼說的:「我們大多等到父母的形象瀕於瓦解纔真正瞭解他們。」這難堪的華袍長滿瞭蚤子,張愛玲第一次近距離檢視自己的生命傷痕,離開瞭她的上海和前半生後,在自己憧憬的西方世界自我監禁瞭四十年,與外在環境全然無涉,連與賴雅的婚姻也不能改變這事實。她聚精會神反覆改寫那沒人想看的童年往事,在更換旅館的不便裏,在蚤子的睏擾中,在絮絮叨叨問候宋淇和鄺文美的瑣碎裏,直到生命的終結。「許久之前她就立誓要報仇,而且說到做到,即使是為瞭證明她會還清欠母親的債」。

  這是一個太悲的故事。繁華落盡,往事成煙,隻留下一個活口來見證它曾經的存在。由於傷重,過早封閉瞭心靈的齣路,張愛玲的創作生命實在萎謝得太快,像她自己形容的,如同看完早場電影齣來,滿街大太陽,忽忽若失。她的寫作不僅速度緩慢,也算得上坎坷,六年寫瞭二十餘萬字,再壓在箱子底四十年,和《粉淚》(Pink Tears)這部英文小說一樣無人問津,也幾乎要白寫瞭。

  真實人生裏,另有一樁更不堪的事,發生在弟弟張子靜身上。一九九五年孤居上海晚景淒涼的張子靜,驟聞姊姊去世,呆坐半天,找齣《流言》裏的〈童言無忌〉再讀「弟弟」,眼淚終於忍不住的汨汨而下,在《我的姊姊張愛玲》書裏說:「父母生我們姊弟二人,如今隻餘我殘存人世瞭。……姊姊待我,總是疏於音問,我瞭解她的個性和晚年生活的難處,對她隻有想念,沒有抱怨。不管世事如何幻變,我和她是同血緣,親手足,這種根柢是永世不能改變的」。5這個事實,在《雷峰塔》裏被無情的推翻瞭。在這部自傳性很高的小說裏,張愛玲筆下的弟弟不但早夭,而且「眼睛很大」的他,很可能血緣和舅舅一樣有問題:

  「他的眼睛真大,不像中國人」。珊瑚的聲音低下來,有些不安。

  「榆溪倒是有這一點好,倒不疑心。」露笑道。「其實那時候有個教唱歌的義大利人──」,她不說瞭,舉杯就唇,也沒瞭笑容。

  這是張愛玲八歲,弟弟七歲,母親(露)與姑姑(珊瑚)剛返國時的對話。在《雷峰塔》捲尾,琵琶逃齣父親的傢後未幾,弟弟(瀋陵)罹肺結核,在父親和繼母(榮珠)疏於照料下猝逝,纔十七歲。琵琶覺得心裏某個地方很迷惘,「將來她會功成名就,報復他的父親與後母。陵從不信她說這話是真心的。現在也沒辦法證實瞭。他的死如同斷然拒絕。一件事還沒起頭就擱起來瞭」。

  弟弟的死,顯然不是事實。真實人生裏的張子靜一生庸碌,唸書時辦瞭個刊物,嚮已成名的張愛玲邀稿被拒:「你們辦的這種不齣名的刊物,我不能給你們寫稿,敗壞自己的名譽。」熬過文革時期,他中學教員退休,落寞蝸居在父親唯一留下的十四平方米屋子裏,在季季訪問他兩年後(一九九七年)去世。或許血緣之事隻是虛構的波瀾,我隻想著張愛玲這麼早就下筆這麼重瞭,假設六○年代這部小說在美國「功成名就」,或一九九五年她去世時與其他作品一起齣版瞭,一直仰慕著她的弟弟讀瞭,那恐怕就是震驚,而不是眼淚汨汨而下瞭。因此我不相信張愛玲一九九二年緻書宋淇「《小團圓》要銷毀」是因為顧慮舅舅的兒女或柯靈的感受6, 她的作品更早就無情傷害過父親、繼母、舅舅許許多多人,以及……弟弟瞭。

  寫作是何等傷人傷己且妨害正常生活的行當,迴憶,就是那劈傷人的,沉重的枷鎖。如今張愛玲的第一爐香和第二爐香都已經燒完,故事也該完瞭。在爐香裊裊中,那個童女彷彿穿越時空異次元,仍然圓睜著四歲時的眼,懷疑一切,並且相信文字永遠深於一切語言,一切啼笑,與一切證據。

  1.李黎《中國時報》二○一○年七月二日〈坍倒在翻譯中的雷峰塔〉一文認為,讀《雷峰塔》英文本感覺「英文的張愛玲顯得麵目全非」,再由他人譯迴中文恐怕也將失真。

  2.不知為何,隻有張愛玲好友炎櫻同樣名為「比比」,其餘人名均異。

  3.鄺文美,〈我所認識的張愛玲〉,發錶於一九五七年香港,今收入《張愛玲私語錄》,皇冠,二○一○年七月。

  4.這段情節《小團圓》稍稍提及,沒有細節,曆史老師名為安竹斯。

  5.一九九五年張愛玲去世後,季季於上海訪談張子靜,與他閤作寫成《我的姊姊張愛玲》一書,一九九六年時報齣版公司齣版,二○○五年印刻齣版社再版。

  6.季季,〈張愛玲為什麼要銷毀《小團圓》?〉,《中國時報》二○○九年四月二十三─二十四日。

引言
【張愛玲文學遺産執行人】宋以朗

  一九五七年至一九六四年間,外界一般隻知道張愛玲寫瞭些電影劇本和一篇英文散文〈Return To The Frontie〉(中文版即〈重訪邊城〉)。就文學創作來說,這時期似乎不算碩果豐盛。

  但根據張愛玲與宋淇夫婦的通信,在五七至六四年間,她原來正寫一部兩捲本的長篇英文小說,主要取材自她本人的半生經曆。下麵是相關的書信節錄,全由張愛玲寫給宋淇夫婦:

一九五七年九月五日
  新的小說第一章終於改寫過,好容易上瞭軌道,想趁此把第二章一鼓作氣寫掉它,告一段落,因為頭兩章是寫港戰爆發,第三章起轉入童年的迴憶,直到第八章再迴到港戰,接著自港迴滬,約佔全書三分之一。此後寫鬍蘭成的事,到一九四七年為止,最後加上兩三章作為結尾。這小說場麵較大,人頭雜,所以人名還是採用「金根」「金花」式的意譯,否則統統是Chu Chi Chung式的名字,外國人看瞭頭昏。

一九五九年五月三日
  我的小說總算順利地寫完第一二章,約六十頁,原來的六短章(三至九)隻須稍加修改,接上去就有不少,希望過瞭夏天能寫完全書一半。

一九六一年二月二十一日
  小說改名《The Book of Change》(易經),照原來計畫隻寫到一半,已經很長,而且可以單獨成立,隻需稍加添改,預算再有兩個月連打字在內可以完工。

一九六一年九月十二日
  我仍舊在打字打得昏天黑地,七百多頁的小說,月底可打完。

一九六一年九月二十三日
  我打字已打完,但仍有許多打錯的地方待改。

一九六三年一月二十四日
  我現在正在寫那篇小說,也和朗朗一樣的自得其樂。

一九六三年二月二十七日
  我的小說還不到一半,雖然寫得有滋有味,並沒有到欲罷不能的階段,隨時可以擱下來。

一九六三年六月二十三日
  《易經》決定譯,至少譯上半部《雷峰塔倒瞭》,已夠長,或有十萬字。看過我的散文〈私語〉的人,情節一望而知,沒看過的人是否有耐性天天看這些童年瑣事,實在是個疑問。下半部叫《易經》,港戰部份也在另一篇散文?寫過,也同樣沒有羅曼斯。我用英文改寫不嫌膩煩,因為並不比他們的那些幼年心理小說更「長氣」,變成中文卻從心底?代讀者感到厭倦,你們可以想像這心理。

  [……]
  把它東投西投,一緻迴說沒有銷路。在香港連載零碎太費事,而且怕中斷,要大部寄齣纔放心,所以還說不齣什麼時候能有。

一九六三年七月二十一日
  Dick正在幫我賣《易經》1,找到一個不怕蝕本的富翁,新加入一傢齣版公司。
  [……]
  《雷峰塔》還沒動手譯,但是遲早一定會給星晚譯齣來,臨時如稿擠捺下來我決不介意。

一九六四年一月二十五日
  Dick去年十月?說,一得到關於賣《易經》的消息不論好壞就告訴我,這些時也沒信,我也沒問。
  [……]
  譯《雷峰塔》也預備用來填空,今年一定譯齣來。

一九六四年五月六日
  你們看見Dick McCarthy沒有?《易經》他始終賣不掉,使我很灰心。
  [……]
  《雷峰塔》因為是原書的前半部,?麵的母親和姑母是兒童的觀點看來,太理想化,欠真實,一時想不齣省事的辦法,所以還沒譯。

  自是以後,此事便沒再提起。後來我讀到高全之〈張愛玲的英文自白〉一文2,發現她曾在彆的地方間接談及《雷峰塔》和《易經》,其一是一九六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緻夏誌清信:

  有本參考書《20th Century Authors》,同一傢公司要再齣本《Mid-Century Authors》,寫信來叫我寫個自傳,我藉此講有兩部小說賣不齣,幾乎通篇都講語言障礙外的障礙。

  其二是張愛玲寫於一九六五年的英文自我簡介,載於一九七五年齣版的《世界作傢簡介.1950-1970》(World Authors 1950-1970),以下所引是高全之的中譯:
  
  我這十年住在美國,忙著完成兩部尚未齣版的關於前共産中國的長篇小說 [……] 美國齣版商似乎都同意那兩部長篇的人物過分可厭,甚至窮人也不討喜。Knopf齣版公司有位編輯來信說:如果舊中國如此糟糕,那麼共産黨豈不成瞭救主?
  
  照寫作時間判斷,張愛玲指的該包括《雷峰塔》和《易經》──若把它們算作一部長篇的上下兩捲,則《怨女》可視為另一部。

  一九九五年九月張愛玲逝世,遺囑執行人林式同在其遺物中找到《The Fall of the Pagoda》(《雷峰塔》)及《The Book of Change》(《易經》)的手稿後,便按遺囑把它們都寄來宋傢。讀這疊手稿時,我很自然想問:她在生時何以不齣?也許是自己不滿意,但書信中她隻怨「賣不掉」,卻從沒說寫得壞;也許她的寫法原是為瞭迎閤美國廣大讀者,卻不幸失手收場;也許是美國齣版商(如Knopf編輯)不理解「中國」,隻願齣一些符閤他們自己偏見的作品,結果拒絕瞭張愛玲。無論如何,事實已沒法確定,我唯一要考慮的,就是如何處理這些未刊稿。

  我大可把它們珍藏傢中,然後提供幾個理論去解釋不齣的原因,甚至不供給任何理由。但對於未有定論的事,我(或任何人)有資格作此最後裁決嗎?幸好我們活在一個有權選擇的時代──所以我選擇齣版這兩部遺作,而讀者也可按不同理由選擇讀或不讀。這些理由是什麼,我覺得已沒必要列舉,最重要的是我嚮讀者提供瞭選擇的機會。

  無可否認,張愛玲最忠實的讀者主要還是中國人,可惜有很多未必能流暢地閱讀她的英文小說。沒有官方譯本,山寨版勢必齣籠。要讓讀者明白《雷峰塔》和《易經》是什麼樣的作品,就隻有把它們翻成漢語。但法國名言謂:「翻譯像女人:美麗的不忠,忠實的不美。」(Les traductions sont comme les femmes: quand elles sont belles, elles ne sont pas fid?les; et quand elles sont fid?les, elles ne sont pas belles.)所以我們的翻譯可以有兩種取嚮。一是唯美,即用「張腔」翻譯,但要模仿得維肖維妙可謂癡人說夢,結果很大可能是東施效顰,不忠也不美。二是直譯,對英語原文亦步亦趨,這可能令中譯偶然有點彆扭,但起碼能忠實反映張愛玲本來是怎樣寫。不管是否討好,我們現在選擇的正是第二條路,希望讀者能理解也諒解這個翻譯原則。

  1.Dick是理查德.麥卡錫(Richard McCarthy),五○年代曾任職美國駐港總領事館新聞處的處長。參見〈張愛玲與香港美新處〉,高全之《張愛玲學》,颱北:麥田齣版,二○○八年。

  2.〈張愛玲的英文自白〉,見高全之《張愛玲學》,颱北:麥田齣版,二○○三年。

圖書試讀


琵琶把門簾裹在身上,從綠絨穗子往外偷看。賓客正要進去吃飯,她父親張羅男客,他的姨太太張羅女客。琵琶四歲母親齣國,父親搬進瞭姨太太傢,叫做小公館。兩年後他又帶著姨太太搬瞭迴來,帶瞭自己的傭人,可是吃暖宅酒人手不足,還是得老媽子們幫著打點。從不聽見條子進這個傢的門,可是老媽子們懂得分寸,不急著巴結姨太太,免得將來女主人迴來後有人搬嘴弄舌。虧得她們不用在桌邊伺候。正經的女太太同席會讓條子與男客人臉上掛不住。

客室一空琵琶就鑽瞭進去,藏在餐室門邊的絲絨門簾裏,看著女客走過,都是美人,既黑又長的睫毛像流蘇,長長的玉耳環,縴細的腰肢,喇叭袖,深海藍或黑底子衣裳上鑲著亮片長圓形珠子。香氣襲人,輕聲細語,良傢婦女似的矜持,都像一個模子打齣來的,琵琶看花瞭眼,分不齣誰是姨太太。男客費瞭番工夫纔讓她們入席。照規矩條子是不能同席吃飯的。

男傭人王發過來把沉重的橡木拉門關上,每次扳住一扇門,倒著走。輪子吱吱喀喀叫。洗碗盤的老媽子進客室來收拾吃過的茶杯,一見琵琶躲在簾子後,倒吃瞭一驚。

「上樓去。」她低聲道。「何乾哪兒去瞭?上樓去,小姐。」
姓氏後加個「乾」字是特為區彆她不是餵奶的奶媽子。她服侍過琵琶的祖母,照顧過琵琶的父親,現在又照顧琵琶。

洗碗盤的老媽子端著茶盞走瞭。客室裏隻剩下兩個清倌人,十五六歲的年紀,閤坐在一張沙發椅上,像一對可愛的雙胞胎。
「這兩個不讓她們吃飯。」洗碗盤的老媽子低聲跟另一個在過道上遇見的老媽子說。「不知道怎麼,不讓她們走也不給吃飯。」

她們倒不像介意挨餓的樣子,琵琶心裏想。是為瞭什麼罰她們?兩人笑著,漫不經心的把玩著彼此的鐲子,比較兩人的戒子。兩人都是粉團臉,水鑽淡湖色緞子,貂毛滾邊緊身短襖,底下是寬腳袴。依偎的樣子像是從小一齊長大,彷彿枱燈座上的兩尊玉人,頭上泛著光。她沒見過這麼可愛的人。偶爾她們纔低聲說句話,咯咯笑幾聲。

火爐燒得很旺。溫暖寜謐的房間飄散著香煙味。中央的枝型吊燈照著九鳳團花暗粉紅地毯,壁燈都亮著,比除夕還要亮。拉門後傳來輕微的碗筷聲笑語聲,竟像哽咽。她聽見她父親說話,可能在說笑話,可是忽高忽低,總彷彿有點氣烘烘的聲口。之後是更多的哽咽聲。

希望兩個女孩能看見她。她漸漸的把門簾裹得越緊,露齣頭來,像穿紗麗服。她們還是不看見她。她的身量太矮。圓墩墩的臉有一半給劉海遮住,露齣兩隻烏溜溜的眼睛。傢裏自己縫的扣帶黑棉鞋從絲絨簾子上伸齣來。要是她上前去找她們倆說話,她們一定會笑,可也一定會惹大傢生氣。讓她們先跟她講話就不要緊瞭。

她漸漸放開瞭簾子,最後整個人都露瞭齣來。她們還是不朝她這邊看。她倒沒料到她們是為瞭不想再惹怒她父親的緣故。她終於疑心瞭。兩個女孩坐在沙發上那麼舒服的樣子,可是又不能上前去。她們像是雪堆齣來的人,她看得太久,她們開始融化瞭,變圓變塌,可是仍一逕笑著,把玩彼此的首飾。

洗碗盤的老媽子經過門口,一眼看見琵琶,不耐煩的嘖瞭一聲,皺著眉笑著拉著她便走,送上樓去。
老媽子們很少提到她母親,隻偶爾會把她們自己藏著的照片拿齣來給迥然不同的兩個孩子看,問道:「這是誰呀?」

「是媽。」琵琶不經意的說。
「那這是誰?」
「是姑姑。」
「姑姑是誰?」
「姑姑是爸爸的妹妹。」

姑姑不像媽媽那麼漂亮,自己似乎也知道,拿粉底抹臉,總是不耐煩的寫個一字。琵琶記得看她洗臉,俯在黃檀木架的臉盆上,窗闆關著的臥室半明半暗,露齣領子的脖頸雪白。

「媽媽姑姑到哪去啦?」老媽子們問道。
「到外國去瞭。」

老媽子們從不說什麼緣故,這些大人越是故作神秘,琵琶和弟弟越是不屑問。他們聽見跟彆人解釋珊瑚小姐齣洋念書去瞭,沒結婚的女孩子傢隻身齣門在外不成體統,所以讓嫂嫂陪著。老媽子們每逢瀋傢人或是瀋傢的老媽子問起,總說得冠冕堂皇。珊瑚小姐一心一意要留洋,她嫂嫂為瞭成全她所以陪著去。姑嫂兩個人這麼要好的倒是罕見,就跟親姐妹一樣,沒幾傢比得上。小兩口子吵歸吵,不過誰傢夫妻不吵架來著。聽的人也隻好點頭。彆傢的太太吵架就迴娘傢,可沒動輒齣洋。他們也聽過新派的女人離傢上學堂,但是認識的人裏頭可沒有。再有上的學堂也近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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