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種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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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芭.拉希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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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描述

以另一種語言寫作,象徵著動手拆毀一切,象徵著從零開始。 它來自虛無,每個句子都看似無中生有。 「這是一本旅遊之書,不算是地景遊記,反倒像是心路遊記。講述離鄉背井的曆程、迷失的狀態、探索的心路。講述一段時而刺激、時而纍人的旅程。這是段荒謬的旅程,畢竟,旅人從未抵達她的目的地。 這是一本迴憶之書,充滿瞭隱喻。講述尋覓、成功、不斷吃敗仗的點滴。講述童年與成年,講述一段演化、或應説是革命的進程。這是一本關於愛與痛苦的書。講述新的獨立,還有同時齣現的新依賴。講述協力閤作,也講述孤獨境界。 我認為這本書既優柔,同時也很大膽。是既私密又公開的文本。一方麵,它是萌生自我其他著作。主題終究沒變過:身分認同、疏離、歸屬。但包裝與內容、身體與靈魂,全變瞭樣。」 本書特色 ★ 普立茲文學奬得主,久未推齣新作的鍾芭.拉希莉優美散文新書《另一種語言》,從學習義大利文為起點,帶領讀者橫渡語言之海。 ★ 《另一種語言》收錄兩篇鍾芭.拉希莉以義大利文創作的短篇小說。 ★ 《另一種語言》獲維亞雷吉歐–維西利亞國際奬(Premio Internazionale Viareggio-Versilia)。 ★ 拉希莉的新作品展現瞭她極高的天賦。——卡勒德‧鬍賽尼《追風箏的孩子》作者 名人推薦 ★ 張亦絢(作傢)、阿潑(文字工作者)、陳思宏(作傢)、陳榮彬(颱大翻譯碩士學程助理教授)感動推薦 拉希莉的新作品展現瞭她極高的天賦。——卡勒德‧鬍賽尼《追風箏的孩子》作者 對任何一位學習並且嘗試運用陌生語言的人來說,《另一種語言》彷彿是知己,寫齣那些泅泳的感受;對那些已無法順暢使用母語、迷失在某種主流/霸權語言裏的族群而言,《另一種語言》也道齣瞭他們的迷失與掙紮。至少我自己就是這樣的人:學習各種外國語言,總是充滿各種碎唸,同時深怕母語(颱語)從自己身上流失。 世人習慣以語言畫齣國族邊界,卻不知人類既是被動受語言框定,也能主動在某種語言中找到居所。認同、流離與文化語言的關係,一嚮是社會人文科學研究的核心,語言與存有更是哲學的命題。這本由南亞裔美國作傢以義大利語書寫而成的散文,以文學的方式實踐並拆解那些復雜的理論,而這或許就是「語言」的魅力。——阿潑(文字工作者) 《另一種語言》讓我熱淚盈眶到時時擦眼鏡:太美瞭!真摯永遠是文學最睏難的領域,不隻需要有感情,更要有素材與技巧,《另一種語言》是三者兼備的鑽石之書。拉希莉有卡夫卡般的冷眼,錶現起來不無徐四金般的小劇風。這既是對癡情最不狂亂的剖析,也是對苦痛絕不走音的歌唱──義大利語、孟加拉語與英語──她似周鏇的戀人,如何追求這一位?為何拋棄這一位?懸疑、迷人、充滿愛的哲理;不可思議的日常生活政治細緻,感人肺腑。——張亦絢(作傢) 知名美國小說傢鍾芭.拉希莉這本書是記錄她學習義大利文的自傳,也是一本探討跨文化現象的絕妙散文,她的際遇印證瞭『語言是存在的居所』這句名言:無論學習母語或外語,語言學習都不隻是一種學習,也是我們每個人生命的一部分。她用充滿豐沛情感的語言,還有種種精妙的比喻來描繪自己與義大利文的情緣,把這種多情的語言當成情人,學習過程彷彿談戀愛一樣充滿挫摺、迷惘、眷戀,時喜時悲,讀來令人手不釋捲。——陳榮彬(颱大翻譯碩士學程助理教授) 媒體贊譽: 賞心悅目……最為獨特的自傳。義大利這個國傢長達好幾世紀沒有統一的語言,難怪像鍾芭.拉希莉這樣極具聲望的作傢會受它啓發,以流亡的概念鋪陳她的散文……《另一種語言》以不同的文風呈現同一位的作傢──以一種新的筆調。──《紐約時報書評》 精彩動人……在這部書名取得十分貼切的迴憶錄中,這名普立茲奬得主小說傢記述瞭她努力學習義語、書寫義語的經曆……對拉希莉來說,義大利文是她的第三語──她母親説孟加拉語──她講述瞭為何自己受義語吸引、習語時遇到的種種睏難、為瞭寫作移居羅馬的經曆……雖然書中也提及單字、文法、發音,拉希莉卻對和義語打交道如何影響她的寫作和身分認同更有興趣。她的迴憶錄也充滿瞭對寫作和語言的評論,句句令人難忘。「我為何而寫?」她問道。「為瞭探究存在的奧祕。為瞭親近我身外的一切。」作者坦率自謙地記述瞭在文字間找尋自我的曆程,十分感人。──《柯剋斯評論》 在這部初試啼聲的袖珍抒情散文集中,普立茲奬得主拉希莉描述她對義大利語的迷戀與進展。有彆於也以外語書寫的山謬.貝剋特和拉迪米.納博科夫,拉希莉並未直接投身小說。雖然書中亦有短篇故事,但作者的要旨首在訴說自身的故事,她細膩地描述學習語言的經曆……她齣乎意料的變形記引人入勝,極富洞察力,讓人見識到語言使人脫胎換骨的力量。──《齣版者週刊》 堅定而強烈。──《O,歐普拉雜誌》 優雅......極為真誠、抒情、純粹的感性......是我曾讀過的生命寫作中,最使人浮想聯翩、不矯揉做作、敏銳的作品。──《華盛頓郵報》 在鍾芭.拉希莉筆下的散文與故事,不僅有寫作者難以衡量的洞見,更是自我存在的不證自明。──《舊金山紀事報》 成熟之作……拉希莉不負語言大師之名。──《泰晤士報》 讀來心曠神怡。《另一種語言》洋溢著變形的狂喜;開捲便有沉浸無涯學海的美麗心靈陪伴。──《洛杉磯時報》 《另一種語言》異常直率,抒情卻不多愁善感,平淡自若地記述瞭與一個語言的愛戀,如同奧維德談情說愛的《愛經》……拉希莉毫不害臊地丟齣惱人的大哉問,並逐一解答……她的迴憶錄細膩描繪換語遊記,堪媲美安東尼.杜爾的《羅馬四季》……」──霍華.諾曼,《華盛頓郵報》 私密、引人入勝……《另一種語言》文風直白、不做作,讀來宛如作者直接和讀者對話……作者記述瞭成年人學習語言的曆程,嚴謹、钜細彌遺,簡直有如走火入魔,這也是本書的核心,正因如此,它纔不僅僅是作傢的迴憶錄而已。拉希莉高明地刻畫瞭語言習得的曆程,比大多數人更賣力,也將自己推得更遠。──剋莉絲汀娜.湯普森,《波士頓環球報》 拉希莉是精通語言的大師。《另一種語言》是她和義語墜入愛河的故事,字裏行間洋溢著熱情。她對新語言忠誠到拒絕親手將作品譯成英文……作傢默默成長──是擺脫完美主義束縛的解放,也是對一段新開始的沉思。──莎拉.貝格利,《時代雜誌》 像拉希莉這樣成功的作傢,以後天習得的語言齣版新作,是需要勇氣的……她藉此變身成另一個作傢──在她眼中自己行文生澀、不為人知,也纔得以自由恣意……然而她明白,作傢不可能真正怡然自得地徜徉語言中……書寫總是姍姍來遲,總是在後頭追趕,總是落後,打亂纔剛理清的頭緒。書寫瞬息萬變、多采多姿,也揭露瞭語言本身的躁動。──剋莉絲丁.斯莫伍德,《哈潑雜誌》

著者信息

作者簡介

鍾芭.拉希莉(Jhumpa Lahiri)


  印裔美國作傢,齣生於倫敦,成長於美國羅德島,畢業於美國波士頓大學,目前任教於普林斯頓大學。二○○○年以短篇小說集《醫生的翻譯員》獲普立茲文學奬;第一部長篇小說《同名之人》曾改編電視劇,《陌生的土地》則獲得弗蘭剋.歐康納國際短篇小說奬,第二部長篇小說《低地的風信子》入圍美國國傢書捲奬決選、英國曼布剋奬決選。新作《另一種語言》則獲維亞雷吉歐–維西利亞國際奬(Premio Internazionale Viareggio-Versilia)。此外她亦曾獲海明威筆會文學奬、馬拉末筆會奬、歐亨利小說奬。拉希莉也曾於二○一四年美國國傢人文奬章(National Humanities Medal)、義大利語界翻譯小說奬(Premio Gregor von Rezzori)、DSC南亞文學奬,她亦獲古根漢研究基金,並於二○一二年受邀擔任美國藝術文學學會會員。

譯者簡介

李之年


  成大外文係畢,英國愛丁堡大學心理語言學碩士,新堡大學言語科學博士肄。專事翻譯,譯作類彆廣泛,包括各類文學小說、科普、藝術、人文史地、心理勵誌等,並定期替《科學人》、《知識大圖解》等科普雜誌翻譯文章。近作有《This is 安迪.沃荷》(天培)、《我的孩子是兇手:一個母親的自白》(商周)等。

  Email: ncleetrans@gmail.com
 

圖書目錄

圖書序言

後記

  一九三九年,亨利.馬諦斯(Henri Matisse)在過世前十五年, 開始偏離傳統畫風,研發起新的藝術技法。馬諦斯將上瞭五顔六色的膠彩紙剪碎,然後再加以排列組閤成圖像。他先用大頭針固定紙片,再用漿糊黏起,通常直接貼在牆上。他不再使用畫架和畫布。剪刀成瞭他的主要工具,而非畫筆。

  這手法有點像拼貼及馬賽剋的結閤,這麼做是有苦衷的。年屆七十的畫傢視力大幅衰退,也是原因之一。況且,一九四一年大病一場後,他便以輪椅代步,時常下不瞭床。一日,他靈機一動,想在屋內打造一座「花園」,在工作室的牆貼上果葉茂密的森林。完工靠的是眾人齊力閤作:馬諦斯請助理替紙張上色。他再也無法親手創作。

  成品調性獨特,風格混雜,顯然比他的畫作還要抽象。他繼續把玩筆下一貫的相同元素:大自然、人體。隻是,突然間躍生瞭另一種活力,躍生瞭截然不同的語言。

  相較於畫布上的圖像,紙上的圖像更簡單、更粗糙,但需費煞苦心、花上復雜的工夫纔能完成。認得齣是齣自大師之手,但風格丕變。循新技法和昔日畫作間的沿革,會發現這是個轉捩點,是激進的舉動。

  對馬諦斯而言,剪紙不隻是新技法,還可藉此思考形狀、顔色、構圖的可能性,加以擴張。是對藝術策略的再思。畫傢說:「這趟旅程的條件,百分百不同。」他稱此技法為「以剪刀作畫」,並比擬作飛翔的經驗。

  馬諦斯的新技法起初飽受眾人質疑。一名藝評傢認為,它充其量隻算是「愉快的消遣」。藝術傢自己也不太確定。對馬諦斯來說,剪紙一開始是種練習,是種實驗。他循著一條未知的小路走,探索範圍愈來愈廣,意義何在自己也不清楚。盡管睏難重重,這段期間他馬不停蹄地創作,碩果纍纍。他漸漸全然接納這個技法,貫徹始終,直到過世。

  去年,《另一種語言》快告一段落時,我在倫敦看瞭一場展覽,內容是關於馬諦斯最後的創作階段。我與一係列抒情、大膽、多元的圖像相遇。我看見圖像與留白之間驚人的對話,也瞭解到留白,如沉默,也可有其意義。

  紙上圖像相當精鍊,讓我震撼不已。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接縫、裂紋錶露無遺。圖像就這樣被剪碎,傳達齣一種解構的意味,簡直有如暴力拆毀。但看起來卻和諧、安定,訴說著新的開始。先被剪開,再被重建,每個圖像都像是短暫、懸宕、脆弱之物,喚起其他組閤、其他可能性。

  逛展覽時,我看齣這是一名某刻覺得需要轉換跑道,換個不同方式來錶達自己的藝術傢。他有股瘋狂的衝動,想拋下一種視域,甚至是特定的創作身份,以求得另一種視域、另一種身份。我想到自身的義大利文書寫:過程同樣棘手,成果跟我的英文作品相比,也隻是雛形。

  以另一種語言寫作,象徵著動手拆毀一切,象徵著新的開始。

  ***

  《另一種語言》是我第一本直接用義大利文寫成的書。它在二○一二年鞦成形,是我私下心血來潮、斷斷續續寫下的。當時,在美國住瞭大半輩子的我,剛搬到羅馬。我會說義大利文,但隻略懂皮毛。我想精通這個語言。我有本筆記本,專門拿來用義語做關於義語的筆記。我寫下生字,寫下要學的文法規則,寫下令我怦然心動的句子。我按一貫的方式寫,從筆記本首頁寫起,填滿一頁又一頁。

  同時,我也從最後一頁往前寫起,著手做另一種筆記,記下探究義語深幽的經曆,而非專記語言學的種種。這些筆記是匆匆寫下的,一連串塞在筆記本末頁的感想,簡直像是刻意不讓自己看到。

  筆記逐漸化為句子,句子化為段落。有點像是日記,沒多想就寫下。我另外還寫瞭一本義大利文日記,在上頭記述我的日常生活及我對羅馬的印象。可是在這本,我僅描寫有感語言力量而發的情思。

  到瞭春天,這本筆記本已被我寫滿。頭尾相遇。我買瞭新的筆記本,將第一本收入抽屜。我持續研讀義大利文,但不再從尾到頭記錄我的想法。翌年鞦天,我拿齣第一本筆記本,看到的是思緒大雜燴,是六十頁雜亂無章的文字。當時我已用義語寫瞭一點東西,也拿給幾位朋友看過。但筆記本的內容我不想跟任何人分享。

  以下是摘自最後一頁、也是第一頁的筆記。

  「語言如潮水,時漲時退,深奧難懂」
  「字典伴讀」
  「失敗」
  「永遠在我身外之物」

  重讀筆記時,我幾乎立刻就瞥見一條思路、一條邏輯,或許甚至還看見一條敘事弧。一日,為瞭釐清它們的意思,我在之前做的筆記上,寫下筆記。我發現待琢磨、待分析的點子。篇章、標題浮現心頭。我感覺到一種節奏、一種架構。沒多久,我就知道第一本筆記本的內容,將化成這本書。

  我需要更多空間。我買瞭一本練習本。從十一月到五月,我差不多每週都在推敲新點子,直到搞定最後一個為止。我從未如此下筆神速、料事如神過,前方每一步早被我摸得一清二楚,這條路將帶我去何方,我心裏已有底。盡管費工,書寫時可是行雲流水,一揮而就。一切都異常清晰,除瞭最核心的元素,除瞭主題本身:語言。

  ***

  要如何定義這本書?這是我寫的第五本書,也是初試啼聲之作。是目的地,也是起點。它以失缺為根基。從書名開始便隱含拒斥的意味。這次,我將本應用來書寫的已知詞語拒於門外,另覓他詞。

  我認為這本書既優柔,同時也很大膽。是既私密又公開的文本。一方麵,它是萌生自我其他著作。主題終究沒變過:身份認同、疏離、歸屬。但包裝與內容、身體與靈魂,全變瞭樣。

  這是一本旅遊之書,不算是地景遊記,反倒像是心路遊記。講述離鄉背井的曆程、迷失的狀態、探索的心路。講述一段時而刺激、時而纍人的旅程。這是段荒謬的旅程,畢竟,旅人從未抵達她的目的地。

  這是一本迴憶之書,充滿瞭隱喻。講述尋覓、成功、不斷吃敗仗的點滴。講述童年與成年,講述一段演化、或應説是革命的進程。這是一本關於愛與痛苦的書。講述新的獨立,還有同時齣現的新依賴。講述協力閤作,也講述孤獨境界。

  不像我其他作品,這本書是源自我真實的親身體驗,而非虛構之作,除瞭兩篇故事外。我視它為一種語言自傳、一幅自畫像。娜塔莉亞.金斯堡在《Lessico famigliare》(《傢訓》)的前言中寫道:「我什麼都沒編造。」此時引用這句話似乎正好。

  話雖如此,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一切都是我編造的。用不同的語言寫作,代錶瞭從零開始。它來自虛無,所以每個句子都看似無中生有。我費盡苦心將這個語言佔為己有、掌控它,過程跟創作很像──捉摸不定、毫無邏輯可言。但這並不算是真正擁有:它也算是虛構的一種。語言是真的,但我學它、用它的方式是假的。硬求來、硬習得的語匯,永遠會是異物,有如膺品,即使它並不是。

  學義大利文時,我也再度學習寫作。我必須採用不同的手法。每走一步,義語便堵在我麵前,限製我,同時也任我叛逆,任我僭越。這裏,又要舉一段娜塔莉亞.金斯堡在《傢訓》寫過的話:

  「我不知道這是否是我最優秀的作品,但它的確是唯一一本我在絕對自由狀態下寫齣的作品。」

  我認為我那更侷限、更稚拙的新語言,給瞭我更廣闊、更成熟的視角。這也是為何目前我仍持續以義語寫作。在這本書中,我談瞭不少自由與限製之間的矛盾關係。這裏我不想老調重彈。我寜可更近一步探討真實與虛構間的相互關聯,釐清自傳的問題。這問題,已睏擾我多年。

  ***

  起初,我是為瞭隱藏自己而寫。我想遠離我的文字,沒入背景裏。我寜可躲在字裏行間,僞裝起來,若隱若現。

  我在美國成瞭作傢,卻將第一個故事的背景設在加爾各答,一座我從未住過的城市,離我土生土長、更為瞭解的國傢十萬八韆裏。為什麼?因為我和創作空間之間,需要距離。

  剛開始寫作時,我以為著墨他人事較為清高。我怕自傳式的題材較沒創作價值,甚至好像是我偷懶似的。我怕講述自身經曆,會顯得自我中心。

  在這本書中,我是頭一迴當主人公。連個彆人的影子也沒有。我以第一人稱躍然紙上,坦率地談論私事。我覺得在這本書中,自己赤身裸體,貼在新的語言上,歪七扭八,有點像是馬諦斯的「藍色裸女」係列畫作,那群剪下再拼貼起的女體。

  我已好幾年沒讀過彆人對我的評論。不過,我知道在某些讀者眼中,我是自傳作傢。若我澄清自己不是,他們也不信,反倒堅持己見。他們說,既然我和我筆下大部分的角色一樣,都是印度人,我的作品顯然寫的就是自己。或者,他們以為任何以第一人稱寫成的故事,就一定是真實故事。

  對我而言,自傳式文本是由作傢親身經曆形塑而來,作傢的生活和書中大小事相差不遠。每個作傢都傾嚮描述自己所知的世界、自己認識的人,但自傳作品更絕。阿爾貝托.莫拉維亞來自羅馬,所以筆下許多故事的背景纔會設在羅馬。他是羅馬人,如同他書中的人物。難道這就代錶他筆下每個故事、每本小說中的人物,都在寫自己?我不這麼認為。

  我花瞭一年多宣傳我的新小說《低地的風信子》(The Lowland)。小說中的人物的際遇,我未曾經曆過。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從未發生在我身上。我知道書中主要的地方,情節也是依據真實事件改編,但事件本身我不記得,也沒印象。現實播下種子,其餘全由我想像。

  記者或評論傢不隻一次當著我的麵,堅稱我寫的是自傳小說。我憑空杜撰的情節與角色,竟然被視為在寫我自己,每次都令我咋舌,也令我惱火。

  我寫的書,輪不到我來評。我隻想區分創自作傢知識與好奇的寫實小說,和自傳小説的不同。

  《另一種語言》不一樣。書中一切幾乎都發生在我身上。我已解釋過,它的前身算是日記,算是一種私密的文本。它是我最貼身、也是最公開的作品。

  就連我初次用義大利文寫的小說「換衣記」,寫的也是我自己。這我無法否認。故事以第三人稱寫成,雖稍作瞭修改,但主人公就是我。那個下著雨的午後,我來到那棟公寓。故事中描述的一切,都是我所見、所觀察。和主人公一樣,我弄丟瞭一件黑色毛衣,齣盡洋相。我一頭霧水、焦躁不安,就跟她一樣。幾個月後,我將此真實經曆寫成一個故事。過瞭快兩年後所寫的「微光」,則是一則虛構的故事,但也是基於自身經曆:故事開頭主人公的夢,是我做過的夢。

  我一直以為,比起直接取材現實,虛構可有更多創作自主權。我偏好操弄真相,卻也想原汁原味地如實呈現。身為作傢,逼真對我來說非常重要。寫瞭這本書之後,我的想法卻變瞭。

  虛構也可是個陷阱。憑空杜撰的人物,必須像是真實人物──難就難在這兒。描寫一個我從未住過的真實地方,營造齣我不知曉的曆史時代,是個挑戰,尤其是在《低地的風信子》中。為瞭擬真那個世界、那個時代,我研讀瞭不少資料。從第一本書開始,我就營造瞭父母生長的城市加爾各答。對他們而言,那裏是個幾乎已消失的遙遠之地,因此我纔想辦法透過書寫,來消弭距離,讓故土現形。

  如今,我不再覺得非得將失落的國傢歸還給父母。我花瞭好長一段時間,纔接受我的書寫不必如此任重道遠。這麼看來,《另一種語言》可說是我以成年人的身份所寫的第一本書,從語言的角度來看,也是我以孩童的身份寫的第一本書。

  身為作傢,我仍鍥而不捨地追尋真相,但我沒那麼追究事實性的真理。在義大利文中,我逐漸往抽象靠攏。地處何方未明,到目前為止,角色都沒有名字,沒有特定文化身份。我想,如此一來,書寫便算得上是不被真實世界侷限。現在,我設定的背景較不明確。馬諦斯將他的新技法比擬作飛翔,這也是為何我明白他所言。書寫義大利文時,我覺得雙腳騰空,不再落地。

  是什麼驅使我換新方嚮,朝較偏自傳、較抽象的書寫靠攏?我發覺,這說法自相矛盾。較私人的觀點及較迷離的筆調,是源自何方?肯定是源自語言。在這本書中,語言不隻是工具,還是主題。義大利文一直是麵具,是濾器,是宣洩管道,是手段。沒有疏離,我什麼都創造不瞭。正是靠著這個新疏離,我纔得以真麵目示人。

  ***

  這本書令我又愛又恨,或許一直會如此。一方麵我引以為榮。我跋涉好久,纔走到這一步。字字都是我掙來的:一切都不是白白得來的。一切均來自我的決心。一路走來險阻重重。我能構思、起草、齣版這本書,簡直有如奇蹟。這本書齣自肺腑、錶裏如一,我認為它是真品。

  另一方麵,我怕它是本膺品。我對它沒安全感,有點難為情。雖然現在它有瞭書封,也經裝訂,有形有體。我仍怕它是來亂的,甚至不知好歹。我不曉得究竟該不該繼續書寫義大利文。我的義語仍待精進,我也仍是個外國人。我來到義大利,是為瞭更瞭解我筆下的人物和我父母。我沒想到自己也成瞭外國作傢。

  既然書即將問世,不妨聽一下彆人的反應,也挺有趣的。當我說我的新書是以義語寫成時,其他作傢常以狐疑、幾近反對的眼光注視我。或許我錯瞭;我不知道人傢會不會覺得這是條死路,或充其量是個「愉快的消遣」。有些人告訴我,作傢永遠不該拋棄其主要語言,對僅略知皮毛的語言投懷送抱。他們說,如此劣勢,對作傢、對讀者都不好。聽瞭這些意見,我好羞愧,不禁想趕快刪除每個字。

  ***

  我是在寫瞭這本書之後,纔知道雅歌塔.剋裏斯多夫(Ágota Kristóf)這個書寫法文的匈牙利裔作傢。或許,先前不識她的文風和作品是最好的──不知道有她這個前例,就放手一搏。我先是讀《文盲》(The Illiterate)這本簡短的自傳式文本,她在書中暢談所受的文學教育及二十一歲時避難至瑞士的經曆。她學起法文,過程艱辛磨人。她寫道:

  我從這裏起步,下苦功徵服這個語言,過程漫長、艱苦,當然,也持續瞭一輩子。我已說法文說瞭逾三十年,寫瞭二十年,但我仍對它一無所知。說法文時總會犯錯,書寫時,還得不時查閱字典。    

  讀到這一段,我是既震驚又欣慰。這段也可是我的感慨、我的文字。

  接著,我讀瞭她名聞遐邇的三部麯,從《惡童日記》(The Notebook)讀起,讀到愛不釋手。作者認為這本書是她的自傳,我則認為這實在是本傑作。她的文字精闢,文筆洗練、銳利,更是令我醉心不已。讀來震撼人心,力道之大,有如肚子挨瞭一拳。雖然我讀的是義大利文譯本,但隱含字裏行間的心血,就連在譯本中我也感受得到。我憑直覺感受到她跟我一樣,戴上語言麵具後,覺得受束縛,同時也覺得自由。瞭解她的作品後,我感到安心,較不那麼孤獨瞭。我認為在這條路上,我遇上瞭一位嚮導,或許甚至是旅伴。

  然而,我和她之間仍有著根本上的差異。雅歌塔.剋裏斯多夫是逼不得已纔拋棄匈牙利語。她想被人閱讀,所以纔用法文書寫。「我是身不由己,」作傢解釋。她很後悔不能以母語寫作,因此老是將法文視為「敵語」。而我,卻是自願用義大利文書寫。我不想念英文,就算書寫英文遊刃有餘,我也不眷戀。

  由剋裏斯多夫的作品可知,自傳小說不見得寫實,想像與現實間的界綫,是模糊不清的。三部麯的第三集《第三謊言》(The Third Lie)的主人翁說:「我試圖寫下真實故事,但正因故事真切,我纔難以忍受,所以我不得不修改。」

  即使是取材現實、貼切現實的小說,也並非真相,正如鏡中的影像並非血肉之軀。無論多寫實、多貼近事實,它仍是抽象的。套另一名跟剋裏斯多夫一樣,總愛在筆下把弄真實事件的作傢拉爾拉.羅曼諾(Lalla Romano)的話來說,「在書中,什麼都是真的,什麼都不是真的。」

  一切都必須重思、重塑。就算自傳小說是受真實事件、受記憶啓發,也必須精挑細選,毫不留情地剪裁。作傢用筆書寫,但到頭來,要創齣到位的風格,就必須像馬諦斯一樣,用把好剪刀來裁纔行。

  ***

  我的旅程即將告一段落。今年我必須離開羅馬,迴到美國。我不想走。我希望能待在這國傢,待在這語言中。

  我已害怕和義大利文分離。同時,我也察覺到我和英文間,有著形式上的距離,我已未接觸英風三年之久。我決定隻閱讀義語,也因而走上瞭這條新的創作之路。書寫來自閱讀。如今,盡管侷促,我還是偏好用義大利文寫作。即使我仍是半盲,有些東西倒是看得更清楚瞭。即使漂泊不定,我也覺得更有依歸。即使彆扭,我也覺得更自在。

  這本書引我來到岔路,逼我抉擇,讓我明白一切都是顛倒、翻轉的。它問我:要怎麼前進?

  我該繼續走下去嗎?我會為瞭義大利文而徹底放棄英文嗎?抑或,一迴到美國,我就會重迴英文的懷抱?

  我要如何重迴英文的懷抱?藉鏡父母,我纔明白一旦離開,就是永遠離開瞭。若我停筆,不再書寫義大利文,若我走迴頭路,繼續書寫英文,恐怕會有另一種失落感。

  我無法預知未來。我寜可享受這一刻,享受纔剛告成的作品。盡管心有疑慮,我還是很高興能用義大利文寫書,並付梓齣版。文本告一段落,審義語校樣時,我覺得好感動。也可説這是本道地的書,在義大利土生土長,即使作者不是義大利人
《另一種語言》現將獨立於我,有瞭自己的身份。第一批讀者將是義大利人;首先將在義大利書店上架。它遲早會轉譯、變形。翌年,它會在美國齣版,以雙語版本問世。但它紮根當地,有特定的根,雖然它一直是混雜的、有點齣格,跟我一樣。

  多虧這個書寫計畫,我希望有一小部分的我,能留在義大利,這撫慰瞭我,盡管我希望世上每本書都是屬於每個人的,或不屬於任何人、任何地方。

羅馬,二○一四年十二月

圖書試讀

……我需要一個不同的語言:一個作為有情天地、省思天地的語言。
──安東尼奧.塔布其(Antonio Tabucchi)

橫渡彼岸

我想橫渡一座小湖。湖真的不大,彼岸卻看似遙不可及。我知道湖心深不見底,即使會遊泳,我還是害怕獨自一人在水中浮沉,無依無靠。

那座湖位於一處與世隔絕的僻靜之地,得穿過靜謐的森林,走上小一段路纔到得瞭。湖的彼岸有間小屋,是岸上唯一的房捨。數韆年前最後一次冰河期結束後,這座湖纔形成,湖水清澈但幽暗,比海水還重,湖麵靜如止水。一旦入湖,隻要遊離岸邊幾碼,就再也看不見湖底。

早上我會觀察跟我一樣造訪湖畔的人,看著他們自信滿滿、從容不迫地遊到彼岸,在小屋前歇個幾分鍾再遊迴來。數著他們劃水的次數,我好羨慕。

我繞著湖遊泳遊瞭一個月,從未遊離湖岸太遠。繞湖一周比橫渡到彼岸的距離遠多瞭,遊一圈要花逾半小時。但我仍總是緊靠湖岸遊,纔好停下歇息,纍瞭也可站起。這麼個遊法以運動來說是不錯,但不怎麼刺激。

夏天接近尾聲時,某日早晨,我和兩名友人在湖畔會閤。我決定與他們一起橫渡那座湖,去彼岸的小屋那裏。我厭倦瞭老是沿著岸邊泅泳。

我數著自己劃水的次數。我知道泳伴和我同在水中,但我也知道,我們隻能單靠自己遊。劃瞭約一百五十下水後,我來到湖心最深處。我繼續遊,又多劃瞭一百下水,湖底再度映入眼簾。

我抵達彼岸,不費吹灰之力就成功瞭。我看到瞭小屋,昔日遙遠的小屋如今就近在咫尺。我見到遠處丈夫和孩子小小的身影,恍若遙不可及,但我很清楚其實不然。渡湖之後,原本熟悉的此岸成瞭彼岸:這裏成瞭那裏。歇瞭一會後,我渾身精力充沛,再次渡湖,遊得樂不可支。

二十年來,我就像沿著那湖畔遊泳般學習義大利文,總是參照我的優勢語言英文,總是緊挨著那岸邊不放。這麼個學法是不錯,可鍛鍊肌肉和大腦,但不怎麼刺激。以這種方式學習外語不會溺水,因為你老是有另一個語言當靠山,隨時可拉你一把。可是在水上漂浮就有可能溺水,也有可能沉沒。要通曉一個新語言,要浸淫其中,你就必須遠離那岸邊。沒有救生衣,也沒有堅實的地麵可踩踏。

橫渡那座僻靜小湖後,過瞭幾週,我又橫渡瞭一次,這次距離遠多瞭,但一點也不費勁。這是我人生頭一迴真正啓程。這次我搭船橫渡大西洋,遠赴義大利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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