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愛他如此全心全意地寵愛她,
但她也恨他幾近瘋狂地占有她。
在婚姻的束縛與疾病的牢籠中,
她要如何超越所有的疼痛與不幸,
甚至,超越死亡……
在病魔無情的摧殘下,日漸虛弱的身體,
要有怎樣堅強的靈魂,才能勇敢地愛恨?
蘇真,一名到紐約留學的台灣女孩、一個德國醫生的妻子、一位罹患多種癌症卻不肯投降的女人。
曾經,她天真地以為婚姻是永恆的港灣,與丈夫度過無憂無慮的日子,那種親密伴侶之間毫無芥蒂的純淨和快樂,卻在丈夫幾近瘋狂的占有與剝削中,一點一滴地消失殆盡。
曾經,她真實地感受生命的壯闊,總是有無窮精力去做想做的事,她是如此地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然而,當癌細胞快速蔓延,那些美好的想望,也隨著生命的萎縮而不復存在……
擅長刻劃女性與婚姻的旅美作家陳漱意,根據真人實事改編,用哀而不傷的細膩筆調,娓娓道出一則殘酷的愛情童話。帶領我們與天真浪漫的女主角一起心動,為她進退兩難的艱難處境心痛,也為她抵抗現實的堅強意志而心疼不已;更從故事的背後,發現了一份相知相惜、至情至性的珍貴友誼!
作者簡介
陳漱意
生長於台灣,六○年代赴美, 畢業於紐約市立大學藝術系,其後一直協助夫婿經營房地產至今。曾任圖案設計員,和紐約《中國時報》、《中報》、《華僑日報》、《自由時報》等各華文報紙的記者和編輯,也是海外華文女作家協會的永久會員。
陳漱意很懷念她的出生地,台南縣新營鎮太子宮太北里,和後來生活過的屏東市、台北西門町。但是,將來不想要葉落歸根到那裡。她的家在紐約市哈德遜河畔的小鎮,有不少老樹林,冬天出名的霧大。
《無法超越的浪漫》是陳漱意最後的長篇,是她為摯友張筱雲所寫。在張筱雲短暫的生命裡,充滿年輕的見血見肉,刻骨般疼痛的愛恨,但她始終熱愛工作、熱愛生命,陳漱意希望她藉著這本書永遠活下去。
第五大道其實是一條頗沉悶的街道,它被刻意妝點渲染,反而營造出一種形而上的氣氛,顯得如此虛幻,它像幻想,理想,像千百年前的古代,千百年後的未來,總之,是我無法擁抱的,那種無法擁抱的空落的感覺,使我走在其間只感到渺茫。那天遇到蘇真,是在這樣虛浮的氛圍裡。我從廣場旅館過街,經過一排列隊等待遊客光顧的馬車,進入中央公園。
公園坐落在赫赫有名的第五大道跟百老匯大道之間,兩邊林立的高樓,過去跟現代交錯完美的建築,使整座公園平添一股恢弘氣勢。曾經聽說過,在紐約如果想要旅遊,又沒有錢旅遊,那就到中央公園走一圈。
我循著公園裡的彎路走,滿是紅葉黃葉的樹林裡,有人帶著孩子在野餐,有更多的人橫躺在開闊的草皮上做日光浴,九月秋涼的天,還是不少人光膀子穿比基尼躺在那裡。一個大男孩在跑馬道上騎著駿馬,經過一棵很漂亮的銀杏樹,那馬忽然不安地停下來,馬蹄蹬了幾下,遺下一堆不整齊的馬糞。我快速轉向另一條彎路,到一把長椅上坐下。
我在一家中文報社裡任編輯,十二年了,每天替一批又一批似是而非的報導下標題,乏善可陳得使我不由得也要思索,人生的意義究竟在哪裡?我腳跟前這時過來一個人,抬頭望去,是個細長身形的東方女人,四十出頭吧,穿一身彩色鮮豔鑲亮片的印度服裝,裙長蓋膝,裡面穿黑色的緊身七分長褲。短髮上紮一條咖啡色滾粉藍邊的頭巾,臉上顴骨突出,膚色在東方人裡,也算是深的,好像曬過很多太陽,甚至有點灼傷,是那種重筆勾出的輪廓,之後,再著深色,那種個性很強,絕不被掌控,甚至,你有可能被她掌控的臉。
我們四目交接,幾秒鐘的相互打量,她先開口,試探地用中文,「我昨天在記者會裡是不是見過妳?那個講英文的記者會?」
我一聽,略微失望地應,「我沒去過記者會。」
「我是慕尼黑一個商務考察團的隨團記者,昨天有個記者會,這是我的名片。」
我接過名片,沒有多瞄一眼,直接放進大背包裡,問她,「商業考察團,那種報導也值得從慕尼黑跟到紐約來寫嗎?」
她無所謂地一笑,坐到我身邊,「只是藉口出來玩嘛,咦,地上有一個quarter,為什麼不撿起來?」她說起話來,甚至她渾身的氣息,顯得輕飄脆弱,這給我莫名的好感。
可我還是沉靜的,循著她的視線望過去,果然有個兩毛五分的硬幣掉在地上 ,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這還要彎腰才撿得到,彎個腰只值兩毛五嗎?」我開著玩笑。
「那我多添錢讓妳撿?」她興致勃勃地扭頭爭取我的意見。
我有點惱怒,但,沒有反應。
「真的,我銀行裡有十萬塊。」她認真地說。
「妳怎麼逢人就奉告這些?」我站起來走開。她卻跟在後面,這就是蘇真,老是有點出格的蘇真,後來跟我的生活糾纏在一起的蘇真。
她笑嘻嘻跟到我旁邊說,「我在紐約找不到失散的老朋友,正發悶呢。」
我回過臉看她,轉而好奇地問,「多久以前的老朋友?」
「十七年,太久了吧。一個也找不到了。」
我們不知不覺走出中央公園,又到了第五大道上,這次是到了七十二街的出口,「 乾脆再走一段,去博物館吧,既然已經到了這裡。」我向她這位觀光客建議。我們沿著中央公園旁邊,一排黃葉鋪蓋的林蔭道,林蔭下一個接一個的畫攤,如此,順著第五大道走下去,她在路上告訴我,她是台灣一家大報駐在德國的特約記者,在家裡還收了幾個學生,教他們彈鋼琴。「妳呢?妳是做什麼的?」我猶豫了一下,「我正改行要寫小說。」話一出口,立刻先把自己嚇一跳,她倒很自然地聽著,好像我說的是一個公司的打字員。到了大都會博物館,我們都有點累了,就在它前面的噴水池裡掬水泡手,涼快了一下。我一向喜歡噴泉,當然,最好是瀑布。我在日內瓦見他們把幾柱噴泉當景點,做為城市的標記,這實在太小兒科了。除了羅馬之外,噴泉只能算一點小小的個人的喜樂,怎能做為一個大地方的指標?當風水來用,還比較合適吧?如果一方的人,命裡都缺水,就在那地方多設幾座噴泉。總之,走過二十幾條街,我們都累了,便在博物館前面,一排一排的石階上坐下休息,「我發現妳滿能走路的。」我笑著呼出一口氣。
「我正要說妳呢。」
我們望著彼此腳上的大球鞋笑一陣,我發覺她的笑容很像過年穿大花棉襖的鄉下大姑娘,看起來非常憨厚,跟她自己重筆畫出的濃眉有種討喜的搭襯,很像小學生畫的「我的媽媽」、「我的姊姊」。我發覺我可以不斷地,在她臉上身上,發現各種怪怪的組合。
「我喜歡旅遊,喜歡一點不間斷的旅遊,我希望有一天,從這一點飛到那一點的時候,死在半路上。」
「那好像沒有終點嗎?我也對終點沒有興趣,可是,那也還是一個終點啊。」我忽然難過起來。
「我有癌症,剛照完鈷六十,妳沒看我膚色有點黑?這是我第四次一照完鈷六十就跑出來玩。」
我暗吃一驚,我所受到的驚嚇,大得好像被一顆炸彈炸到,只是,我向來是一個不錯的演員,如果曾經有過機會,我會去當一個演員,只是命運使然,使我只能在這種小舞台上表演。我裝得若無其事,「哪一種癌?」好像每人都有一種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