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序言
〈Amy, Amy, Amy〉
大概從二○○九年底開始,城裡開始傳言「Amy Winehouse快死了」、「Amy不行了」,從地鐵小報到脫口秀節目,Amy Winehouse的死訊像病毒一樣繁殖散布。而她一直還活著,她衣衫不整、鬼那樣削瘦、拎著吸塵器站在門邊神情恍惚的照片持續流出。那種同步目擊的氣氛很奇怪,好像所有人都已經打開自家公寓的窗子、拿著爆米花等待,等待一部在公路上數度惡行熄火零件四散的頂級跑車終於毀滅自撞,然後可以轉身拿團團火球做背景,打卡合影R.I.P,等待死神為她重新戴上不可能再被奪去的后冠。
露易算是消息的第一手傳播者,「她真的快掛了。」流言confirmed。「她很常半夜被送進來,每次都在我值班的時候,超幸運的。」我聽得出她語氣裡的無奈:「然後每次都是一樣的原因:opiate overdose(用藥過量)。我都要趕回醫院配解藥,因為管制藥品只有我們藥劑師可以碰。」
「她喔,其實沒有濃妝艷抹時還蠻清秀乾淨的一個女生,但永遠都像個homeless一樣全身發出惡臭,衣服髒到不行,頭髮油油一塊一塊的,很瘦很瘦,不到四十公斤,縮在輪椅裡小小一隻。」露易到後來才可以比較和緩而不帶輕蔑地描述她:「其實我覺得她很可憐,除了唱片公司的人跟她的保鏢以外,幾乎沒有人來探望過她。」
我沒有央求露易偷偷把我夾帶進她工作的貴族醫院,Amy Winehouse千方百計要找來直升機逃出的豪華套房,那只能以毒攻毒、一次又一次將她如柴的枯骨勉強架起來的無心居所。和當時許多敬她而遠之的親人朋友歌迷那樣,我恥於承認自己與她的共振,奇異揉合老爵士藍調嘻哈雷鬼、卻又被她難掩獸性的感性帶往過曝當代的《Back To Black》專輯,一從喇叭裡放出來那麼鬆又那麼大聲,每次我都壓制不住自己從頭到腳趾要跳舞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