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以思念及鮮血立下盟誓!
五年後,於魔幻之域再續情緣……
朦朧、淒美、婉約、神祕
東方魔幻愛情第一書!
沒有你,也就沒有我。
從今以後無老死,也無離別;無時間,也無消逝。
只有一個東西,除它以外沒有別的,只有相思。
你就是我一直思念的人,是我所有思念的終點。
從前的從前,藍月兒只需要吸一點點的鮮血就滿足,現在,她肚子裡卻好像有一頭饑餓的野獸在囓咬她,永不飽足,永遠貪婪,永遠催促著她用鮮血去餵養牠。
她不想變成魔,燕孤行是她唯一的牽絆。是她對這個男人的愛使她留戀做為一個人的快樂,也使她貪戀塵世。
此時,來自花開魔幻地的吸血鬼獵人,越過漫漫時空向她逼近。她沒有別的選擇,在被消滅之前,她必須以鮮血換取力量。
可是,她怎麼捨得丟下他?她暗暗向命運許下願望。但直到那一天,她才知道,命運女神分配給她的,竟是任何願望都實現不了的無常果實……
作者簡介
張小嫻
她相信承諾,喜歡一切美好的東西:漂亮的衣服、美味的食物、男人的諾言。
她找尋幸福,然後發現,失望,有時候,也是一種幸福。
因為有所期待,才會失望。
遺憾,也是一種幸福。
因為還有令你遺憾的事情。
她追尋愛情,然後發現,
愛,從來就是一件千迴百轉的事。
●張小嫻愛情channel網站:www.crown.com.tw/book/amy
●張小嫻部落格:www.amyblogger.com/siuhan
封面畫家簡介
張志偉
留學西班牙的才氣型藝術家,以神話式的內容加上浪漫柔美的風格,形成類似歌劇「魔笛」中的世界。作品深受文壇巨擘米蘭.昆德拉賞識,多次欽點其畫作為大師作品之封面,並獲各界收藏家及美術館典藏。
許多年以後,當燕孤行面對不老也不死的永恆孤寂時,他常常會想起芳心橋上那間用紅磚與泥土搭建的低矮房子。他曾在這兒度過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也在這裡留下了時間永遠洗刷不掉的片段。即使已經有幾個世紀那麼長了,他彷彿還能夠聞到屋子裡爐火溫暖的味道與花兒的氣息。
房子頭頂那片天空是鳥兒不會飛去的,只有成群的藍蝴蝶不分晝夜在植滿天竺葵與玫瑰花的長廊上纏繞飛舞。還有一隻小蝙蝠,他不知道是不是由始至終都是同一隻,皮翼張開時有如小狗般大,老是靜靜地倒掛在長廊盡頭幽暗的一根高椽上,像一隻風吹不動的灰撲撲的小袋子。
那一年,樂城的雨季提早降臨,四月的一個夜晚,燕孤行和藍月兒在起居室的窗邊玩紙牌,兩個人用蜘蛛糖代替銅板。這些蜘蛛造型的果汁糖是藍月兒在商店街那兒買的,她買了好多不同的顏色,黑蜘蛛的數量最少,代表面值最高的銅板,紅蜘蛛的數量最多,是面值最低的銅板。燕孤行平時的手氣很背,每次玩牌總是輸給藍月兒,這天晚上,他倒是手風很順,接連拿了幾張紅心A,臉上的神色也因此份外得意。
這會兒,藍月兒負責發牌,她發給他和自己一張掀開的牌,燕孤行拿到一張黑桃J,她那張是紅心K。一看到是紅心K,她禁不住偷笑,然後又發給他和自己一張沒掀開的牌,食指的指尖輕柔地按在自己那張牌的背面。
燕孤行揉揉兩隻手掌的掌心,隨後他故意把牌慢慢揭開。藍月兒緊張地盯著他那張牌看,他竟然那麼幸運拿到一張紅心A,就連他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
「我的天!這怎麼可能啊!」她氣呼呼地說。她把她那張牌打開,她拿到的是黑桃10。
看到藍月兒失望的樣子,燕孤行忍不住笑出聲來,苦惱地說:
「人不能老是贏啊!這麼多的蜘蛛妳教我怎麼辦?」
說完他伸手去把藍月兒下注的蜘蛛糖掃到自己面前,現在他面前堆滿了蜘蛛糖。
「我看我都快要變成蜘蛛王了!」他順手拿起一顆蜘蛛糖塞進嘴裡,蜘蛛的幾條腿爬在他唇邊,他慢慢地滋味地吃著。
她皺眉看他,說:「你太噁心了你!下次我會把真蜘蛛混進去,你儘管吃吧你!」
燕孤行瞥瞥她,頑皮地說:「我就知道贏的後果。」
「你把糖全吃下肚子,糖都沒有了,就是輸啊。」她憋住笑,裝出不高興的樣子,一邊重新洗牌一邊說。
她洗牌的時候,他轉看窗外的雨。從起居室的窗子可以遠眺歌舞團的天鵝船。天鵝船一直停靠在樂城河邊,船上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燈,無數燈影在漆黑的河面上盪漾開去,煙雨迷濛的夜晚,這些交錯重疊飄搖不定的燈影看上去有如幻滅的嘆息,就連天鵝船也好像只是一座海市蜃樓,不是真實的。
「它現在看起來像一個幻影。」燕孤行說。
「什麼都是虛幻的啊。」藍月兒回答他說。
燕孤行看向她,這時,藍月兒嘴角浮起一抹淺笑,發給他一張牌,這一抹淺笑卻好像是想要掩飾語調中的蒼涼。
這一次,他沒拿到好牌,藍月兒一連贏了好幾手,笑著把贏到的蜘蛛糖一顆一顆拈起來丟進去她手邊那個鐵片做的糖罐裡,然後蓋上蓋子。她拿起扁圓的糖罐側著頭在耳邊輕輕搖晃,一面傾聽著叮叮咚咚的聲音,一面朝他得意地擠擠眼睛,蒼白的臉上那雙烏黑深邃的眸子亮得像貓兒似的。
他突然發現,她臉上有一種他從不了解的風情。
像今天晚上這樣的幸福時光是他沒有想過的,從前他以為再也見不到她了。他甚至以為她已經在那場兇猛的洪水中淹死。後來他又告訴自己,她也許沒死,而是跟他一樣,一直在找他。是這樣的幻想給了他希望,也是這樣的希望給了他幻想。
跟著小丑魔術師到處賣藝的日子,他在他們停留的每個大城小鎮把自己做的風箏放到天空上去,望著那隻風箏愈飛愈遠,幻想她也會看到,每一次的結果卻都讓他失望。
時間飛逝,有時他會想,他和她會不會曾經毫不在意地擦身而過,認不出彼此?畢竟,他們都已經長大了,而他總是打扮成小丑在街上幹活,即使相見,藍月兒也不可能認得他。
後來,小丑魔術師死了,留下他一個人。他是個棄兒,從小習慣了孤獨,對她的思念成了他孤獨日子中唯一的相思,但這份相思是不真實的,像個幻夢,令他痛苦。直到跟她重逢之後,他才覺得自己重又活得像個人。
原來,藍月兒上了那艘天鵝船,跟著歌舞團到處跑。她告訴他,船上每個人都對她很好,尤其是大媽媽和但夢三。可他發現她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很淡然,好像這些都是遠古以前的事了。她對往事也似乎提不起任何興趣,有好幾次,他跟她說起兩個人兒時在馬戲團的驚險遭遇,說起那個可憐的鞦韆女郎和那個邪惡的人販子閻背香,她看起來卻好像已經把這一切都忘記了。唯有那個長滿板栗樹的山城故鄉還能夠挑起她一絲懷舊的感情。
芳心橋的橋頭那兒有幾株古老的楓樹,去年楓葉紅了的那天,他們在紅葉覆蓋的橋上走過,她說:
「我喜歡板栗樹。」
為了使她快樂,他答應將來陪她回去山城走走,可是,她卻說:
「那個地方已經沒有任何屬於我的東西,有時候我覺得我是沒有故鄉的。」
這句話讓他心痛莫名。
他不知道她這幾年跑江湖賣唱吃了多少苦頭,過著怎樣的人生。以前她什麼都跟他說,而今卻變得少話而安靜,臉上常常有一種孤寂的神情,也許人長大了便會這樣。他渴望以後能夠好好補償她,他要愛她,保護她,到時候,她不用再唱歌了,可以做他的妻子,可以在這間屋子裡做她喜歡的事。
她愛花,在走廊上種滿了一叢叢玫瑰和天竺葵,那些花不知道是吃什麼的,長得特別快特別高,也開得爛漫妖嬈,一波波的藍蝴蝶成天在花間追逐。她白天懶洋洋的,卻習慣夜晚澆花。他取笑她說,別人都是早上澆花,只有她是夜晚才澆花的,又打趣問她種的是不是夜香花。
「夜香花是吃的,我只聽說過永香花。」她說。
「永香花是什麼樣子的?」他問。
「從來沒有人見過,」她告訴他。「聽大媽媽說,他那個死去的藥師情人一直想找永香花,好像到死的那天都沒找到。」
「有這種花嗎?」
「怕是沒有的吧?」她驅趕著面前的藍蝴蝶,朝他微笑說。
「既然沒有,他去哪裡找啊?」
「人是會去追尋沒可能的東西。」她回答他,眼裡有一股永恆的哀愁。
殘月的夜晚,藍月兒披著一襲黑色的斗篷,雙手抱著兩個膝頭,幽幽地坐在小巷屋頂的瓦片上,像一個暗影。她蒼白的臉隱藏在帽兜裡,只露出一雙大而憔悴的眼睛。這時,成群的藍蝴蝶橫空而出,如雨般一浪一浪的朝她飛來,拍著翅膀爭先恐後停在她兩片嘴唇上,她仰頭,合上眼睛,雙唇微啟,藍蝴蝶伸出翅膀下方的吸盤把鮮血緩緩吐到她嘴裡。前面的藍蝴蝶吐完了,便從她唇邊飛開,後面的藍蝴蝶紛紛湧上來,再一次把鮮血吐給她,她貪婪地吸吮著一波一波溫熱的鮮血。
隨後,她手一揚,藍蝴蝶散開了。她依舊坐在屋瓦上,拉下帽兜,舒展雙腳,小伸了一個懶腰,舔舔嘴唇上的一顆血珠,那雙深黑的眼睛重又變得晶亮。
這鮮血真香啊,她嘗到了鳶尾花,乳香,沒藥,月桂,梔子,檀香,茉莉,還有鈴蘭和波斯玫瑰的味道,那是一個賣花女孩的血。
女孩約莫十二歲,頭戴一頂綴著假花的破帽子,肚子上掛一個小貨攤,沿著樂城熱鬧的大街小巷叫賣鮮花和各種香膏。藍月兒在屋頂上看到賣花女孩時,賣花女孩正穿過已經打烊的飯館街。傍晚時下過一場雨,今天的生意很冷清,她身上的小貨攤還有很多花沒賣出去。賣花女孩邊走邊打呵欠,努力地喊著:
「小姐們,買朵鮮花吧!花開堪折直須折,過了今天,就是明日黃花了啊!」
賣花女孩張大嘴巴重複地喊著這幾句話,一雙雙飛舞的翅膀猝然從飯館街一列燭火搖曳的紅燈籠底下並排飛過,直直地撲向她的小貨攤。原來是一群藍蝴蝶,其中一隻,差一點就飛進她口裡,嚇得她連忙用手掩著嘴巴。
賣花女孩不知道這麼多的藍蝴蝶是突然從哪裡冒出來的,她用手驅趕蝴蝶,口裡叨唸著:
「唉,我知道,我知道這些花很香!」
藍月兒在屋頂上聽到賣花女孩的傻氣話,本來冷冰冰的嘴角皺了皺,露出些許笑意。
賣花女孩用手驅趕面前的藍蝴蝶,藍蝴蝶終於從她脖子兩旁飛走。她摸摸脖子,覺得脖子上有幾個地方好像被蚊子狠狠咬了幾口,不是一隻蚊子,是一群,咬得她好痛。別人說樂城什麼都好,她倒是沒想過樂城的蝴蝶和蚊子都比別的地方大。她大力拍拍脖子,好像拍到翅膀。她攤開雙手看了看,沒看到蚊子的翅膀,只看到些許血跡。她咒罵著:
「壞蚊子!壞蚊子!」
賣花女孩全然不知道,這些藍蝴蝶追逐的不是她那個小貨攤上的鮮花,而是她的血。
賣花女孩走著走著,漸漸覺得腦袋脹脹地,人又睏又累,她心裡嘀咕著今天晚上到底怎麼了?會不會是她太餓了?她勉強打起精神,又開始喊:
「先生們,小姐們,買朵鮮花吧!過了今天,就是明日黃花了啊!」
藍月兒在賣花女孩的鮮血裡嚐到了花香,也嚐到了淚水和到處飄泊的孤獨與淒涼,她在心裡跟自己說:
「這女孩是從別的地方來的吧?一個孤苦伶仃的賣花女孩,即使死了,也沒有人會找她,沒有人會發現她不見了。」
從前的從前,藍月兒只需要吸一點點的鮮血就滿足,自從殺了赤地之後,她肚子裡好像有一頭饑餓的野狼在齧咬她,永不飽足,永遠貪婪,永遠催促著她用鮮血去餵養牠。愈來愈多嗜血的藍蝴蝶在她身邊翻飛狂舞,她吸的鮮血卻好像永遠都不夠。她好害怕終有一天她要把一個活人的血全部吸乾才能夠滿足,才肯罷手。她從來沒有這麼做過,她不想殺人。可是,沒有血,她也就活不下去。她沒有別的選擇,是暗夜的鮮血選擇了她。
她倏地從屋瓦上站起身,撣去斗篷上的灰塵,拉起帽兜,飛離那個屋頂。
「賣花女!」
她在賣花女孩身後無聲地降落,跟女孩隔著幾十步的距離,站在那兒,盯著女孩。
賣花女孩聽到背後一把清麗的聲音,於是停步,扭頭去看。天色太暗了,女孩沒看清楚藍月兒的樣子,只看到一個披著斗篷的依稀形影。女孩抱著小貨攤轉過身去,揉揉眼睛想看清楚些。等她再度張開眼睛時,她發現那個依稀的形影已經來到她面前。
賣花女孩抬起頭,看到藍月兒那雙深沉黑亮,像貓兒一樣的冷冷的眼睛正在靜靜地俯視她。她在這雙亮得像星星的黑眼睛裡彷彿看到那個頭戴一頂破帽子,瘦小寒酸又髒兮兮的自己,這個折射的熟悉的形影使得她心裡辛酸難過,呆呆地站在那兒。
賣花女孩看著藍月兒,藍月兒也看著她,一雙銳利的大眼睛和一雙怯怯的小眼睛互相對望著,就像一頭老貓和她懵懂的獵物在那兒彼此凝視,誰也沒動一下,誰也沒出聲。
賣花女孩有生以來從沒見過像藍月兒這麼漂亮的女人,嚅嚅地說不出話來。幾隻藍蝴蝶這時從藍月兒的斗篷後面冒出來,在賣花女孩頭上撲翅飛舞,女孩依然呆呆地站著。藍月兒向女孩的脖子伸出一隻雪白纖細的手,那隻手輕輕掠過女孩脖子上的皮膚,把一隻停在那兒的藍蝴蝶拿走,丟到身後去。隨後藍月兒手一揚,那些藍蝴蝶全都飛散了。
女孩依然呆呆地站著。這時,藍月兒看到女孩的小貨攤上擱著一本厚厚的破舊的書,她把書拿起來,瞄了一下書名,皺眉唸道:
「《吸血鬼列傳》?」
賣花女孩依舊呆呆地站著。
藍月兒不悅地問道:
「這是什麼書?」
「是……是章回小說。」賣花女孩結巴地回答。
藍月兒翻了翻那本書,又問:
「好看嗎?」
賣花女孩拚命點頭:「好看。」
「妳讀過書?」
「我以前在書店幹活,書店老闆肯讓我看書。」
「那妳為什麼會變成賣花女?」
「有一天,一場大火把書店燒光了。」賣花女孩酸苦地說。
「妳知道吸血鬼是什麼樣子的嗎?」藍月兒問道。
賣花女孩又再一次拚命點頭。
「妳見過吸血鬼?」
賣花女孩搖頭。
「那妳怎麼知道?」
「書裡有寫啊!吸血鬼白得像死屍,指甲長而彎曲,他們長得可醜了,頭毛掉光,也沒有眼眉毛,走路駝背,口裡有兩顆尖牙,白天要睡在棺材裡,身體還會發出一陣陣腐臭的氣味。」女孩說得繪聲繪影。
「喔,原來是這樣。」藍月兒似笑非笑地望著賣花女孩滿是塵灰的臉,她想著這個孤伶伶的賣花女即使死了,也不會有人為她掉眼淚。明天一早,當這條街上的飯館陸續開門營業,人們發現她的屍體,也只會為自己難過,哀嘆生命的短暫無常。
她默然把書還給賣花女孩,在那個小貨攤上放下一張鈔票,拿了幾朵玫瑰,轉身離去。
賣花女孩低頭看了看藍月兒給她的那張鈔票,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
「謝謝小姐!」賣花女孩大聲說。然後又說:「小姐,這些錢可以買很多花啊,妳只要幾枝玫瑰?」
穿斗篷的形影一眨眼已經不見了。
賣花女孩幸福地笑著,把藍月兒給她的那張鈔票藏好在身上。她愈想愈覺得自己今天真是走運,她遇到好心人了,一個又漂亮又慷慨的小姐!她今天晚上可以早點回去,趴在床上一覺睡到天明,不管蝨子怎麼咬她,她也不要醒來。
她跳著走著,跨過前面的一攤污水,想著今晚看到的那些奇怪的藍蝴蝶。這些藍蝴蝶看來是她的幸運之神呢,賣花女孩跟自己說,以後要是再見到藍蝴蝶,不等蝴蝶撲上來,她首先就撲過去。
藍月兒拉緊身上斗篷的領子,悄然穿過寂靜長街,漫無目的地拖著腳走。她哭了,一顆晶瑩的淚珠從她眼角滾下,在那張蒼白的臉上畫下一道無色的淚痕,斗篷下面拿著玫瑰的右手隨著主人的哭泣而顫動,深紅的花瓣猝然從玫瑰枝上抖落如雨,自斗篷底下飛散,在她淚濕的臉龐周圍懸停飄舞,然後逐漸地,慢慢地消散。
漆黑的街上空蕩蕩的,她本來可以御風而行,這一刻,她卻像個午夜的形影,悄無聲息地走著,不為什麼,只因為她想念可以像個人那樣走路的滋味。
想要把一個活人身上的鮮血吸食殆盡這種想法使得她顫慄痛苦,她恨自己,也恐懼自己。
她難道不知道嗎?每殺一個人,她對血的渴求也變得比以前強烈,可她的力量也變強大。那種強大使她變得驕傲易怒,也使她哀傷。她並不是像一個人那樣活著,而是像一個人魔,不是人也不是魔,但她吸食的鮮血早晚會把她淹沒。愈多的血,愈多的魔。到時候,她身體裡那個邪惡的力量會將她吞噬,她會徹底變成一個魔,她再也不是她了。她是已經走在那條成魔的路上,是有一個她不了解,卻比她強大的黑暗力量正在逐漸吸食她。
今天晚上,賣花女孩使藍月兒想起她也曾是這樣一個天真懵懂的女孩,那時她還沒有來月經,還不知道自己的命運,然而,往事是她消受不起的,她有如死灰的心再也經不起單純美好的回憶折磨。燕孤行是她與過去唯一的連繫。兩個人在歌廳重逢的那個夜晚,在巷子深處相見卻不敢相認的惆悵恍惚,重又燃起她心中的餘燼。原來,她一直在等他。是她對這個男人的愛使她留戀做為一個人的快樂,也使她貪戀塵世。
她不想變成魔,燕孤行是她成魔的路上唯一的牽絆。
燕孤行玩紙牌常常會輸不是她用了什麼伎倆,而是因為他的確是個運氣很背的人,總是拿到爛牌。
她笑著對他說:
「天啊!我怎會愛上一個這麼倒楣的男人!」
她心裡卻苦笑,想想他也真是夠倒楣的,竟然愛上吸血鬼。
她怎麼捨得丟下那樣倒楣的他?
院子裡那棵李子樹好像已經有半世紀那麼老了,縱橫交錯的樹枝與層層疊疊的葉子遮擋了大部分的陽光。她討厭日光,白天裡,她愛把屋子裡的窗簾落下。去年十二月的一個午後,她把前一晚在院子裡撿的李子拿來做李子甜糕給他嚐。燕孤行一邊吃一邊注視她的臉。
「看什麼嘛?」她用手揩抹臉龐,以為自己臉上黏著李子汁。
「妳臉色太蒼白了,該出去曬曬太陽。」他說完,走過去掀開起居室的窗簾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回過頭來跟她說:「今天的陽光很好呢,不如我們到山上走走。」
她把臉轉過去避開突然湧進來的一道刺眼光線:「我才不要去,我是夜晚出生的孩子,注定沒法愛上陽光。」
「沒有人是不愛陽光的。」他坐回她身邊。
「誰說沒有人是不愛陽光的?算我一個。」她喃喃說。
「妳不是人。」他笑笑說,偷瞥她的臉,觀察她的反應。
「我不是人,那我是什麼?」她淡淡一笑,內心卻為他這句無心說話有些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