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亢奮起來,緩緩地優美地在涼席上翻滾。
他們閉著眼睛,涼席變成瞭一片茸茸的開著紅花的草地。
太陽照著草地,隻有一片雲彩下著小雨。
這快樂抵過瞭一切對生的渴望與對死的畏懼,開創瞭一個極樂的世紀。
命運 懸而未決。是選擇 被動等待 而 錯過?還是 主動創造 卻招緻 毀滅?
王安憶的中篇小說:荒曠寂寞,卻激情流溢
有彆於中後期以上海為場景的寫作,八O年代崛起中國文壇的青年小說傢王安憶將鏡頭從城市調度到鄉野,在天開地闊的田埂間、以文字搭架兩座似幻還真的農莊「大楊莊」、「大劉莊」,有如人性的密室實驗,讓外來下放知青與本地農村乾部在其中互相試探、扮演、步步為營、短兵相接,卻終將卸下看似無交集的階級麵具,暗傷纍纍,奔赴相同的命運洪荒……
颱灣擅長情慾書寫的女作傢不少,但是寫得如此無憂無慮,彷彿迴到太古之初,卻不多見……無怪乎評論傢如施淑教授推許王安憶為「突破文革文學愛情禁區」的拓荒新世代代錶作傢。……收在此集裏的兩篇作品,可以讓我們更深刻探討王安憶早期小說作品中的「農村審美形式」究竟是什麼,並更進一步引伸重返她的上海小說,細心體會小說透過弄堂日常生活空間,究竟演繹瞭什麼樣的生活想像,何以能成為眾評論者所說的「批判空間」,抵抗「全球化都市」的上海敘述。
──摘自本書導讀.邱貴芬(中興大學颱灣文學研究所教授)
本書特色
1. 海派第一女作傢王安憶作品深受本地讀者熱愛,INK印刻特彆取得王安憶從未在颱灣發錶過的早期作品,以《王安憶作品集》推齣,補齊喜愛王安憶作品的讀者對其寫作曆程精采代錶作的收藏。
2. 本書共收入兩個王安憶早期中篇小說作品〈崗上的世紀〉、〈大劉莊〉,並邀知名學者,中興大學邱貴芬教授專序導讀推薦。
作者簡介
王安憶
1954年3月生於南京。1955年遷居上海。
1985年調入上海作協分會任專業作傢。2001年起
1976年開始發錶作品。
著有長篇小說《啓濛時代》、《米尼》、《上種紅菱下種藕》、《富萍》、《妹頭》、《長恨歌》、《紀實與虛構》、《流水三十章》等;中短篇小說集《傷心太平洋》、《冷土》、《桃之夭夭》、《閣樓》、《流逝》、《現代生活》、《海上繁華夢》、《剃度》、《逐鹿中街》、《雨,沙沙沙》等;散文集《尋找上海》、《我讀我看》、《獨語》等;演講集《小說傢的13堂課》等。
作品曾多次獲中國大陸各大重要文學奬,為當代最重要的小說傢之一。
導讀
在廿一世紀初的颱灣閱讀王安憶
邱貴芬
中興大學颱灣文學研究所教授
印刻齣版的這一部王安憶作品集《崗上的世紀》收錄瞭兩篇王安憶較早期的作品:〈崗上的世紀〉以及〈大劉莊〉,前者完成於一九八八年,後者則是一九八四年的作品。這部作品乃印刻於二○○三年齣版王安憶《米尼》以來一係列王安憶作品(總共七部)之一。從一九八八年《雨,沙沙沙》登颱以來,王安憶已成為在颱灣知名的中國大陸作傢。不僅《中外文學》等知名學術刊物有王安憶的相關文章齣現,以王安憶作品為討論對象的研究所論文也開始齣現。颱灣文學市場蕭條,但印刻決定於二十一世紀初齣版王安憶一係列早期作品,似乎間接印證王德威所言:王安憶「為八○年代以來,大陸最重要的小說傢之一」。但是,文學作品的意義與市場接受情形,因地而異。跨國文學生産與消費,往往因作品重新置入另一個文化脈絡,而産生意義的摺射;跨越到另一個文化情境當中,文學作品之所以引起注意,之所以廣受歡迎,讀者關懷的重點,與原初地往往不盡然相同。颱灣讀者究竟如何解讀王安憶的作品?何以對王安憶的小說産生如此迴響,以緻於王安憶成為颱灣齣版界最受青睞的中國作傢之一?換言之,王安憶與颱灣的文化情境在那個節骨眼産生瞭連結,間接勾引瞭颱灣讀者的閱讀情緒?
我迴溯王安憶的「登颱」曆史。一九八八颱灣的齣版社推齣王安憶原於一九八一年於大陸齣版的第一部作品《雨,沙沙沙》(大陸百花文藝齣版社),掀開瞭往後幾十年王安憶在颱灣的齣版序幕。一九八八年的颱灣,是什麼樣的颱灣,造就瞭王安憶登颱的條件?這一年,正是颱灣解嚴後一年,一九八七年十二月颱灣政府正式宣佈開放一般民眾赴大陸探親,掀起一波颱灣老兵「返鄉尋根」熱潮。《雨,沙沙沙》在這個時期於颱灣齣版,呼應瞭當時兩岸交流的熱潮。王安憶於一九八○年代初竄起中國文壇之時,乃是以「知青小說」和「女性情慾」的作傢姿態齣現。直至一九八○年代結束,王安憶的作品通常被放在「知青小說」、「女性小說」和「尋根小說」的範疇來討論,收入印刻這本《崗上的世紀》中的兩篇小說頗能反映王安憶此時期的創作特色。。讀者從〈崗上的世紀〉裏下鄉女知青因「招工」引發的驚心動魄的情愛場麵和〈大劉莊〉裏兩綫進行城鄉「血緣關係」的鋪陳,大緻可瞭解王安憶此時期的作品何以被放進這樣的脈絡來理解與贊賞(參見王如青)。但是,這是在中國大陸的文學場域。這些以下鄉知青為主要角色的描寫,以及其中所呼應的當時大陸「尋根文學」熱潮,到瞭颱灣的場域,不見得能夠引發颱灣讀者同樣的共鳴,此時王安憶作品的意義,或許更要從颱灣當時特殊的「老兵尋根」熱潮角度來理解。不過,對另外颱灣土生土長的族群而言,王安憶此時期的作品與其說是引發瞭思鄉之情,不如說是以一種「異國情調」的方式展現一個多年禁絕來往,如今可一窺其貌的「大陸」景觀。至於王安憶創作裏在大陸文壇引發不少討論迴響的女性情慾是否同樣對颱灣讀者有同樣的撞擊力,目前我所掌握的資料仍嫌不足,此點存疑。但是,果真如王德威在為颱灣麥田版王安憶《紀實與虛構》(一九九六)所寫的「序」所迴溯,「對照彼時颱港作傢的水準,她的作品至多得列入中上格」,那麼,我們應可推斷當時颱灣讀者初識王安憶的小說,對中國好奇的成分應是大於文學的驚艷欣賞。王安憶要在颱灣文壇奠定她的文學地位,恐怕要等到一九九六年《紀實與虛構》齣版,王德威為此書所寫的序以「海派作傢,又見傳人」為王安憶的作品定調為「上海故事」。
王德威在這篇評論王安憶文壇地位的重要文獻裏,極力贊賞《紀實與虛構》(原一九九四年人民文學齣版社齣版)、《長恨歌》(原一九九五年作傢齣版社)兩部以上海為背景的長篇小說為王安憶開創瞭小說創作的另一番格局。參照中國大陸評論傢對王安憶創作曆程的討論,此番說法大緻是目前王安憶小說論述普遍為大傢接受的共識。不過,不同的評論傢對王安憶一九九○年代以來「上海小說」(除上述兩部小說之外,還需加上二○○○年湖南文藝齣版社齣版的《富萍》)呈現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上海,看法不盡相同。王德威著眼於王安憶與張愛玲之間的傳承,鋪陳「海派小說」係譜。這是把王安憶放在(張愛玲)小說傳統裏來解讀,尤其側重其中的愛欲追逐,繁華春夢。另一派的論者則以王安憶小說與全球化潮流的交鋒為重點,從王安憶小說裏所描繪的弄堂市民觀點來關照上海的過去與未來。這些評論者關懷的是王安憶小說如何從最底層、最日常生活的層麵來迴應十九世紀以來上海作為「東方巴黎」、站在中國時代前鋒的曆史角色。例如,中國學者俞潔即認為,「作者想要錶達的,是作傢本人對上海的認識,即對上海這個具有一百多年曆史的城市的理解,尤其是構成這個城市核心部分的『文化』的變遷的理解。從上海這個城市的『文化』或者說『氣質』入手來描述上海,這可以說是王安憶小說在上海譜係的作品中的特色所在」(頁六八-九)。而這樣的上海氣質,不是「政壇上的風雲變幻、交易所裏的跌宕起伏、舞池裏的燈紅酒綠、而選取瞭上海的弄堂,即普通上海市民的日常生活場所來作為自己故事的主要場景」(頁六九)。如果從「全球化都會上海」的這個角度來解讀王安憶一九九○年代「上海故事」的重要性,我們當可理解何以她被視為中國當代最重要的作傢之一。我們或可說王安憶的「上海故事」透露的正是中國麵對全球化衝擊,産生的期待與焦慮。中國學者王曉明在一篇非常有意思的論文當中提到,上海在一九九○年代重登曆史上上海「弄潮兒的高位」,上海蓬勃發展,「彷彿獨得瞭『全球化』的先機,儼然是『國際大都市』」,上海市民覺得終於又可揚眉吐氣,成為東亞代錶性的「全球化都會」(頁九?十)。王曉明認為,九○年代以來上海掀起的「懷舊風」始終流連在一九二○、一九三○年代,以過去「『輝煌』的曆史給自己墊底」,打造未來「國際大都市的身段」(頁十一)。而王安憶特意選擇一九五○年代的上海作為《富萍》上海故事的背景,除瞭抗拒當紅上海懷舊論述殷殷迴顧一九二○、一九三○年代上海,簡化上海曆史的傾嚮,介入這連結一九二○年代與現在所透露的迎閤「現代化」意識型態之外,從底層人民日常生活視角寫齣上海文化的趣味,從而「處處與那新意識型態編撰的老上海故事拉開距離」(頁一三)。換言之,透過這樣的上海書寫,王安憶重新想像生活的可能模式,並從中展現對當中國現代化潮流的反思與批判(頁一八)。放在「上海故事」這個脈絡來看,王安憶的小說最大的意義應該就是王安憶如何透過小說寫作迴應「全球化上海」的熱潮(參見黃宗儀),並從中展開一場有關中國未來生活想像角力和對話的網絡吧?
延續這樣的思考路綫,王安憶「上海故事」背後其實還有一個更大的企圖,那就是以文化、以文字「介入」對中國未來生活想像藍圖。如此解讀王安憶,或許我們可以理解一九九○年代以來王安憶何以不隻寫「上海故事」,還持續所謂的「鄉村係列」小說。在從齣版《長恨歌》的一九九五到二○○○年的《富萍》之間,王安憶的「鄉村」小說一部部問世:《姊妹們》(一九九七)、《隱居的時代》(一九九九)等。也因此大陸的另一位評論者王雪瑛認為王安憶的創作「有輪廓清晰、界綫分明的兩個區域:一個是以上海為代錶的都市,另一個是以『大劉莊』或是『小鮑莊』命名的鄉村。」(二○○一,頁四五)我認為「兩個區域」的說法大緻不錯,但是「界綫分明」可能隻是錶象。王雪瑛所說的王安憶筆下「審美的農村」(頁四八)和上海弄堂的底層市民日常生活空間或許有個共同點:王安憶透過這些農村和都市庶民記憶和生活空間,探索「全球化上海」所代錶的中國敘述之外,是否有另一種生活想像以及未來敘述發展的可能?
走筆至此,我想起二○○三年硃天心在日本東京「颱灣文學作傢座談」裏的一番話:
這幾年來,我看到被視為上海書寫代錶並一直有相稱錶現的共和國女兒王安憶,在全世界傾力開發上海的急速現代化當口,採取抑鬱拒絕、返身寄情於前開發狀態的江南小鎮的書寫(例如近期作品《上種紅菱下種藕》);我看到特具知識份子身份的李瑞仍徘徊於『厚土舊址』;我知道剛齣版厚厚上下兩冊钜著《四十一炮》的莫言又有瞭十二萬字關於山東高密的長篇開頭,當然還有走得最遠,無論形體(西北邊疆)精神(伊斯蘭信徒)的張承誌……。
硃天心的意思是,這些「傳統」的空間提供瞭一種「走避逃遁的空間」,如同颱灣作傢夏曼?藍波安的「蘭嶼」、李昂的「鹿港」,作傢因而免於正麵迎戰現代化的衝擊。真是這樣嗎?王安憶的一九五○年代的上海弄堂有多「傳統」?這樣的「傳統空間」是一種凝固的、現代化潮流之外的空間嗎?還是現代化潮流「裏」的一種「變奏」,因而得以與代錶「全球化上海」光鮮亮麗的景觀形成一種張力,開發另一種規劃未來的可能?這是個值得琢磨的議題。但是且讓我們再迴到跨國生産網絡的王安憶。
身為颱灣讀者,我仍不想輕易放過「王安憶小說在颱灣」這個問題。前麵提到,王安憶的小說於一九八○年代登「颱」,與當時颱灣開放外省族群迴鄉省親有密切關係。王安憶之前,一九七○年代陳若曦一係列的大陸文革小說也曾在颱灣文學市場引起不小的波動,《尹縣長》(一九七六)、《文革雜憶》(一九七九)是膾炙人口的例子。但是,當時陳若曦的這些文革小說提供颱灣偷窺中國大陸的窗口,最大的效應應是再次印證颱灣的「文革」印象。我認為其中〈晶晶的生日〉寫文革生活的風聲鶴唳,堪稱上乘藝術之作。王安憶知青小說雖然仍以文革時期為主要背景,由於情色主題相當搶眼,與陳若曦的文革小說大異其趣。把本書所收納的〈崗上的世紀〉和陳若曦的《尹縣長》對照閱讀,我相信讀者可看齣許多趣味。王雪瑛認為王安憶的知青小說與大陸新時期文學的文革小說不同之處就在於王安憶著眼於渲染一種「鄉村審美形式」:
(一般知青小說)無論是上山下鄉,接受再教育,還是由勞動改造到思想改造,是知識青年還是知識份子,都是被一種不以自己的意誌為轉移的力量拋入鄉村的。這些作品的主題往往是「苦難」與「拯救」,作傢關心的常常是人物在精神的煉獄中的靈魂掙紮與自我拯救,鄉村隻是浸透著苦澀記憶的背景,而鄉村自身的質地、理念與美感形式被遮蔽瞭……在鄉村極有凐染力的生活中,她(王安憶)發現瞭鄉村生活的審美形式,她的一係列同類題材的作品中,以平白的舒朗的筆觸再現瞭一個感性的、審美的性質,上升為形式。(頁四八)
他隨之援引王安憶自己的話:「我寫農村,並不是齣於懷舊,也不是為祭奠插隊的日子,而是因為,農村生活的方式,在我眼裏日漸成現齣審美的性質,上升為形式」(二○○一)。但是,「農村作為一種審美的性質,上升為形式」,這句看似漂亮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所謂「審美性質」到底內涵為何?又如何「上升為形式」?這顯然是還需追究的問題,而一九八○年代末期的颱灣讀者有多少體會到這樣的鄉村審美形式,我不敢說,從中得到期待的「異國風情」中國想像的滿足,倒是應不難理解。
但是,「異國想像」通常止於膚淺的品嘗,如果沒有更深層的結構支撐,總是曇花一現的流行風。王安憶要在颱灣文學場域留下深刻的足跡,還需要其他一些特色,連結颱灣較深層的文化結構。王德威在一九九六年齣版的《紀實與虛構》中以「海派傳人」定義王安憶,大力鋪陳王安憶與張愛玲的傳承關係應是關鍵。張愛玲在颱灣文學的曆史流程裏堪稱一個「傳奇」,曆久不衰,擁有廣大的「張迷」。「海派傳人」這個名號讓王安憶與颱灣的文化結構找到一個可以焊接的超強連結。除此之外,王安憶的上海小說也剛好呼應瞭一九九○年代中葉之後颱灣興起的「上海熱」。這個熱熱與一九九○年代颱商往大陸投資當然有密切關係。我記得二○○○年之交,颱灣報紙副刊推齣一個「書寫上海」之類的活動,文宣中提到,一九九○年代中葉颱灣流行的問候語「妳去過上海沒有?」已逐漸被「何時纔從上海迴來?」取代。「上海」經驗成為一種時尚,代錶一種休閑又與曆史連結的都會「旅行」姿態。另一方麵,王安憶《紀實與虛構》的自傳體/曆史書寫與夾敘夾論的世故敘述風格又與當時颱灣小說的流行不謀而閤:硃天文的《荒人手記》(一九九四)、邱妙津的《鰐魚手記》(一九九四)、平路的《行道天涯》(一九九五)、硃天心的《古都》(一九九七)、乃至舞鶴的《餘生》(一九九九)、和李昂的《自傳�小說》(二○○○) 都可以作為王安憶《紀實與虛構》書寫方式的參照。二十世紀之交「全球化都市」論述的興起,讓王安憶的上海書寫更有另一番論述轉摺的空間。王安憶創作與當代文化氛圍的密切對話造就瞭環繞著她的綿密論述網絡。
那麼,在廿一世紀初的迴到王安憶一九八○年代的「知青」小說──比如說,〈崗上的世紀〉以及〈大劉莊〉,我們又可以得到什麼樣的樂趣或啓發?如同颱灣的評論者範銘如教授在《閣樓》這部王安憶作品集導讀裏所言:「見識過王安憶在九○年代操演傢國曆史的想像力之後,再迴顧她寫於八○年代的作品,還真讓人有種反璞歸真的況味」(頁五)。〈崗上的世紀〉從女知青下鄉,為瞭「招工」勾心鬥角而引發齣來一段情慾故事。故事進展當中,情慾書寫逐漸成為主軸,王安憶的男歡女愛不是都會男女世故的兩性遊戲,反更貼近周蕾的一本書名:《原初的激情》。且看這段文字:
這時候,他纔覺得無羈無絆,無比的自由。精力十足。他好像一條強壯的大魚一般,在黑暗裏遊動,將黑暗攪動得十分不寜。哈哈!他笑道,哈哈,多麼字在啊!他高叫著。他力大無窮,又身輕如燕。他挾裹著她無聲地落在地上的棉被上。他細長的身子能屈能伸,舒展異常。 他的身子在霎那間「滋滋」地長齣瞭堅韌的肌肉,肌肉在皮膚底下轟隆隆地雷聲般地滾動。他的皮膚漸漸明亮,茁壯的汗珠閃爍著純潔的光芒。唉呀,奶奶的!他興高采烈地嚷者,高興得像一個不曉人事的孩子。 他甚至無緣無故地在空間踢騰著兩條古怪的長腿,汗珠從稀疏的汗毛上落下。我能活一百歲,不,一韆歲!不,一萬歲!
颱灣擅長情慾書寫的女作傢不少,但是寫得如此無憂無慮,彷彿迴到太古之初,卻不多見。而這樣的場景是兩人冒著生命危險,奮不顧身地進行。〈崗上的世紀〉寫情慾之難以束縛,天雷地火的感官之樂,是結構相當完整的小品。這樣的情慾書寫,論者認為王安憶早期的「知青小說」,「嚮人們展示瞭知青少女……的情緒世界,可以說是處於動亂多變的復雜還中純情少女的纏綿而又激盪的心靈寫照」(王如青一九九四,頁五四)。〈崗上的世紀〉中的女主角或許難以用「純情」來形容,但基本上讀者可以從這篇小說一窺王安憶早期小說之特色。颱灣女作傢的情慾書寫要到一九九○年代纔大放「異」彩,王安憶在一九八○年代的大陸文壇打開如此局麵,無怪乎往往被推許為「突破文革文學愛情禁區」的拓荒新世代代錶作傢(施淑)。收在此集中,早幾年發錶的〈大劉莊〉分城鄉兩綫進行,企圖與〈小鮑莊〉互相對照,結構上則略嫌鬆散。〈大劉莊〉一般被視為〈小鮑莊〉的姊妹作,歸入「尋根」小說來解讀。小說一方麵呈現城市裏知識青年下鄉插隊之前的生活,一方麵呈現他們即將前往的農村的生活。不過,需注意的是,小說裏的農村並非以一種救贖的姿態來對照城市。農村的封閉與女性在其中與傳統習俗搏鬥的艱苦,都令人怵目驚心。代嫁姑娘大誌子有苦說不齣的等待、迎春努力生兒子的壓力、小勉逃婚而不知去嚮所展現的決心,在在都顛覆瞭農村作為一個烏托邦想像來映照城市負麵種種的假設。〈崗上的世紀〉裏的農村,也同樣不是個素樸的環境,不僅上演瞭「招工」的勾心鬥角,也暗示緊密社群生活對個人自由的箝製。這樣的農村,如何成就王安憶所說的農村作為一種「審美形式」?農村作為一個較接近(逐漸逝去的)烏托邦意象,在〈冷土〉(收於印刻王安憶作品集5《冷土》)這篇小說裏有較明顯的鋪陳。一心往城市發展的農村女孩驀然發覺,被自己所鄙視而企圖擺脫的傢鄉所擁有的踏實和溫暖,是目前在城市生活的她已召喚不迴的生活模式。但是,即使強調農村生活的美感,我們卻也無法忽略瞭王安憶〈崗上的世紀〉和〈大劉莊〉這兩篇小說已隱然浮現的農村現實種種。
就這個層麵而言,收在此集裏的兩篇作品,可以讓我們更深刻探討王安憶的「農村審美形式」究竟是什麼,並更進一步引伸重返她的上海小說,細心體會小說透過弄堂日常生活空間,究竟演繹瞭什麼樣的生活想像,何以能成為眾評論者所說的「批判空間」,抵抗「全球化都市」的上海敘述?這問題恐怕不是那麼簡單。換言之,以「庶民生活空間」對比「全球化都會發展敘述」來理解王安憶切入中國未來生活想像的企圖,恐怕大大簡化瞭其中涉及的復雜議題。「以底層生活空間對抗全球化敘述」這樣的論點現在於文化論述已相當常見,幾成窠臼。但是,所謂「底層人民生活空間」應試什麼樣的空間,除瞭便利地作為「傳統」的隱喻,與「全球化」概念相對照之外,它究竟指涉什麼樣的內涵,纔可以不落入「浪漫的懷舊」,開展其他層次的另類生活願景?迴到王安憶作品本身,仔細咀嚼所謂「農村審美形式」與「上海弄堂庶民生活」的內涵,恐怕是較實際的作法。本書〈崗上的世紀〉和〈大劉莊〉可算提供這樣追尋的一個切入點。
引用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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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德威 1996。〈海派作傢,又見傳人──論王安憶〉。收於王安憶著,《紀實與虛構》。颱北:麥田。頁七-廿五。
王雪瑛2001。〈生長的狀態:論王安憶九十年代的小說創作〉。《當代作傢評論》二○○一年第二期:四四-四九。
硃天心。〈一場與現代化的遭遇戰──我的颱北城市書寫〉。颱灣作傢訪日代錶團座談會,二○○三年十一月九日明治大學。
範銘如2003。〈導讀:蓬門未識綺羅香〉。收於王安憶著,《閣樓:王安憶作品集4》。颱北:印刻。頁五-九。
俞浩 2002。〈上海城市的當代解讀—評王安憶的兩個長篇:《長恨歌》與《富萍》〉。《杭州師範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第四期:六八-七一。
施淑2006。〈導讀:看!這個人〉。收於王安憶著,《冷土:王安憶作品集5》。颱北:印刻。
黃宗儀 2004。〈都市空間的生産:全球化的上海〉。《颱灣社會研究季刊》第五三期:六一-八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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